《泥浆里的勋章》 七月的训练场蒸腾着热浪,我蹲在单杠下揉着发抖的手臂,汗水顺着迷彩服领口往下淌。班长王铁柱的军靴重重碾过我的作训服下摆:"张强,你当自己是文工团演员呢?"他说话时喉结在晒脱皮的脸颊上滚动,像只被激怒的公鸡。 三个月前新兵连的体能考核,我确实装过病号。武装五公里时,我故意把水壶倒扣在战术背心上,让灌进衣领的雨水把作训服冻成冰甲。当其他…
《地铁站里的老照片》 凌晨两点的地铁站台,我习惯性摩挲着口袋里的照片。那张泛黄的老照片里,林夏穿着褪色的牛仔外套,站在梧桐树下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她总说这是我们最自由的模样,那时我们挤在绿皮火车上穿越江南,在青石板巷子里追逐萤火虫,在图书馆顶楼对着星空说"要永远做彼此的月亮"。 三年前我搬进这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时,林夏正在准备雅思考试。我们约在国…
《母亲的容器》 我第一次意识到母亲的身体是个容器,是在她怀孕七个月的那天。那天我正蹲在厨房里择菜,忽然听见客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冲出去时,看见母亲正扶着茶几,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她隆起的腹部在浅蓝色棉布衫下微微起伏,像只即将破茧的蚕蛹。 "妈,您怎么了?"我慌忙扶住她。母亲摆摆手,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个皱巴巴的苹果:"刚洗好的,给…
《热闹里的光》 老林蹲在巷口的梧桐树下,正往褪色的木箱里码放旧报纸。七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他花白的鬓角跳跃。突然有人朝他喊:"老林你凑什么热闹!"我循声望去,看见穿蓝布衫的和声正扶着辆三轮车,车斗里堆着半人高的废品。 "和声哥!"老林直起腰,后背的汗渍在蓝布衫上洇出深色云纹,"这堆易拉罐要赶在收废品时间前处理掉。"他说话时总爱把"要"字…
《五十天》 教室后墙的挂钟永远比其他地方走得快些。我总在课间透过玻璃窗看它,红漆数字被阳光晒得发烫,像一串跳动的火苗。当它跳到"3"时,走廊里就会传来此起彼伏的"三诊倒计时五十天",此起彼伏的笔尖摩擦声,此起彼伏的翻书声。 第一次月考成绩单发下来那天,我攥着573分的卷子站在走廊拐角。数学卷子鲜红的"58"刺得眼睛生疼,英语作文被老师用红笔圈出十七…
《BGM里的时光褶皱》 手机屏幕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我第无数次点开那个播放量过亿的BGM。熟悉的钢琴前奏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记忆的保险箱。指尖划过抖音的瀑布流,每个视频都停顿三秒——这是我和阿宁共同制定的"时光暂停法",她说这样能记住每帧画面里藏着的细碎星光。 那是2016年深秋,我抱着新买的二手吉他蹲在琴行门口等妈妈。阿宁穿着校服从街角跑来,马尾辫…
《潮声里的鳞片》 潮水漫过礁石时,我总会在老渔夫家斑驳的木窗下遇见他。那个自称守海人的男人,右耳垂悬着一枚海螺,螺壳里嵌着半片银鳞,每当潮声轰鸣,鳞片便泛起月牙状的微光。他说这是极东之海最古老的龙语,能让人听见海螺里沉睡的千年歌谣。 我第一次见到那片鳞片是在十五岁生辰。那年台风季特别漫长,镇上连着七日被暴雨锁在屋檐下。守海人突然敲开我家门,浑身湿透…
《梧桐巷的春天》 梧桐巷的雨总是绵密的。我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看着雨丝在暮色里织成细密的网。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第十七个未接来电在锁屏上跳动,像只不安分的萤火虫。 这是林深离开的第三个月。我们曾在这棵老槐树下交换过无数个雨夜,他总说等巷口的梧桐花开了就娶我。可那天他抱着抢救无效的妹妹冲进医院时,我正坐在槐树下等他买糖炒栗子。急诊室的荧光灯刺得人眼眶生…
《删除键》 九月的晚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图书馆的窗棂,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指尖在"删除好友"按钮上悬了许久。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上周五发的,他说要准备秋招简历,没时间恋爱。我数着聊天记录里断断续续的37条消息,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社团招新处,他递给我那杯温热的奶茶。 那时我刚转学来这座北方小城,被分到文学社。社长大林总爱穿格子衬衫,说话时喜欢用指尖…
《年味里的祝福公式》 大年初三的傍晚,我蹲在老宅天井里剥橘子,金黄的果皮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班级群弹出新消息:"今年祝大家成功上岸(无副作用)""学业有成(无副作用)"的接龙祝福在屏幕上连成串,像一串机械的电子鞭炮。 母亲端着青瓷碗进来,碗里是刚熬好的枇杷雪梨汤。"你王阿姨家的孩子今年上岸了,在省城当公务员。"她舀起一勺递给我,碗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