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花》 父亲最后一次回家时,行李箱里装着半箱新扎的艾草。那年我七岁,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看父亲把最后一根艾草编进草绳。他军装上的铜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肩章上的四颗星子沾着细碎的草屑。 "这是给奶奶编的护身绳。"父亲蹲下身来,把草绳系在我手腕上。青草香混着汗味钻进鼻腔,我忽然发现他右臂的旧伤疤像条蜈蚣,从袖口蜿蜒到小臂。母亲说过,那是他十八岁在边境…
《余音》 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五点十分,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听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旋律。那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又像被时光浸透的旧胶片,在记忆的褶皱里沙沙作响。 那是五年级的深秋,班主任王老师抱着录音机站在讲台上。她将磁带倒带三次,终于让《送别》的旋律完整流淌。"同学们,下周的文艺汇演每人都要有节目。"她的声音被窗外的梧桐叶声揉碎,"但我想听听你…
《倒数时刻》 凌晨三点的琴房里,我第无数次弹错副歌的转音。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成河,像极了邓紫棋新歌里那些永远倒数的秒针。当"心跳一直倒数着"的旋律第三次在耳机里响起时,我忽然想起去年在急诊室看见的陈伯。 那天暴雨倾盆,陈伯蜷缩在走廊长椅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演唱会门票。他右腿打着石膏,却坚持要赶去听邓紫棋的演唱会。护士说他的股骨头已经碎成三瓣,…
《四次开颅后的樱花树》 消毒水的气味总在凌晨三点最浓。我站在病房外的走廊,看着玻璃窗上凝结的雾气,恍惚间又看见那四道白线在儿子额头交错的痕迹。四百多天前,当主治医师用圆珠笔在CT片上画出第四个肿瘤的位置时,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一、初春的惊雷 儿子第一次手术是在立春后的第七天。那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在餐桌前摆弄他的机械…
《雨滴在玻璃上的独白》 七月的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我数着第三十七道水痕时,副驾驶座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他正用袖口擦拭挡风玻璃,水珠顺着指缝坠落,在雨刮器划出的弧线上碎成银星。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三年前初遇的雨天,他也是这样把淋湿的衬衫下摆别在腰间,在便利店门口等我。 车载空调吹得后颈发凉,我数着他肩头渐次浮现的汗珠。那时我们总说夏天太热,现在却连空…
《银杏叶与未寄出的情书》 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旧毛毯,轻轻裹住那辆停在梧桐道旁的旧桑塔纳。我数着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的第七道弧线,后视镜里映出他正在摆弄车载音响的侧脸。这个动作我们重复过千百次,却依然能从指节翻动的节奏里认出彼此——他总要把CD片卡进机仓时发出轻微的叹息。 车顶的雨滴突然密集起来,我伸手关掉雨刷。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
《最后九十天的方程式》 教室后墙的挂钟滴答作响,我数着玻璃窗上凝结的霜花,它们在晨光中化作细碎的冰晶,像极了物理试卷上永远解不开的电磁感应题。距离高考还有九十天,这个数字在黑板右上角被粉笔重重圈起,像道永远解不开的数学题。 "小满,你的理综卷子。"林晓把卷子拍在我课桌上时,我正盯着最后一道大题发呆。那道关于核聚变的计算题,我用了整整三个晚上的草稿纸…
《夏夜来信》 七月的蝉鸣像浸了蜜的糖浆,黏在梧桐树的枝桠间。我坐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晃动的光影,突然听见有人用钢笔尖轻敲玻璃。抬头时,正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要来杯冰美式吗?"林深的声音带着薄荷糖的清冽。他今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腕骨。我们认识在大学戏剧社,他总演那些沉默的男配角,而我负责写台词。…
《工位上的蝴蝶效应》 九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写字楼,在林小满的工位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数字,27:15,距离下班还有四十五分钟。隔壁工位的周扬正在转笔,金属笔帽在指间转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不安分的摩斯密码。 这是小满在广告公司实习的第三周。作为策划部最年轻的实习生,她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岗,用保温杯泡好洛神花茶,把《消费者行为学》…
《白绒》 白绒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小狗。那是个飘雪的清晨,它蜷缩在结冰的排水沟旁,右前爪有道溃烂的伤口,像只被生活抽打的破布娃娃。我把它裹进旧棉袄抱回家时,它在我怀里抖了抖耳朵,发出细弱的呜咽。 老张头总说这狗是"扫把星"。他住三楼,我住五楼,中间隔了整层楼板。每次白绒在阳台撒欢,老张头就会把晾衣杆甩得啪啪响,说是"吓唬耗子"。直到去年冬至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