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月光》
生日那天,我站在阳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七点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高中同桌林晓发来的消息:”生日快乐!多迟都可以。”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三分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的划痕——那是去年冬天他帮我修好又弄花的。
去年冬天,我因为急性肺炎住院。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挥之不去,林晓每天带着保温桶来医院,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饺子和苹果。他总说:”医生说多喝热水,但热水太烫,我给你煮了甜汤。”有次我高烧说胡话,他整夜守在病床边,用棉签蘸水润湿我的嘴唇。那天他袖口沾着酱油渍,却笑得比窗外的雪还干净。
出院那天,他塞给我一个铁皮盒。打开是十二枚铜钱,每枚背面都刻着日期:”2019.9.1初遇””2020.3.15疫情隔离””2021.6.7暴雨天送伞”……最后一枚写着”2023.12.12″,日期被涂改过,应该是他临时记错。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总把保温桶藏在教室后排的储物柜里,说怕被班主任发现带外卖进教室。
此刻望着手机屏幕,我忽然想起去年生日。那天我特意换了新买的白衬衫,在教室后排摆出精心准备的蛋糕。直到放课铃响,教室里只剩我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夕阳透过玻璃窗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被遗忘在角落的植物。最后离开时,我听见前桌女生小声嘀咕:”林晓怎么又没来?”
这条迟到的祝福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记忆的抽屉。高二那年转学来校的林晓,总像只笨拙的企鹅。他会在早读课偷偷把早餐分给总忘记带饭卡的同学,会在体育课主动帮女生搬器材,却总在值日时把抹布忘在黑板槽里。有次我撞见他蹲在走廊尽头,对着手机屏幕反复练习怎么打电话,最后却转身跑进楼梯间。
“其实我那天在教室门口等到最后。”林晓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转身看见他站在阴影里,羽绒服肩头还沾着早春的柳絮。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那天我留在课桌里的纸条:”今天过生日,记得带蛋糕。”日期被荧光笔涂得模糊,像团未化的雪。
我们并肩坐在天台围栏上,远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林晓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盒,这次里面是枚生锈的钥匙。”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当时你说要把它插进教室后墙的通风口。”他苦笑着指指锈迹斑斑的锁孔,”结果我弄了半年都没打开,后来发现是铁皮盒自己长锈了。”
我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他抱着湿透的作业本冲进雨幕,却在拐角撞见正在屋檐下躲雨的我。我们挤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把我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他怀里,自己却淋得像只落汤鸡。那天他发高烧,却坚持要送我回家,说怕我错过晚自习的末班车。
“其实我总在找机会道歉。”林晓突然开口,”比如上次你生日没收到祝福,我本来想用保温桶装蛋糕,结果蛋糕被班主任没收了。”他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张模糊的照片:教室后墙的通风口,铁皮盒上贴着歪歪扭扭的便利贴,写着”给最笨拙的生日礼物”。
夜风卷起林晓的围巾,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图案的旧毛衣。我突然想起他总说”多迟都可以”,就像他总在课间操结束后,默默把掉落的粉笔头捡进铁皮盒。那些被我们误以为是迟到的祝福,或许都是时光特意绕远的路。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林晓发来的语音:”现在蛋糕在保温桶里,我正往你宿舍跑。”我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祝福不需要准时赴约。就像他总在我不注意时,把阳光藏进我课桌的缝隙;就像那些被我们随手丢弃的纸条,会在某个雨夜重新发芽。
月光漫过天台时,保温桶里的蛋糕已经凉透。林晓肩头落满星子,像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候鸟。我们坐在月光里分食蛋糕,铁皮盒里的铜钱叮当作响,每一枚都刻着时光的温度。原来真正的生日礼物,从来不是准时送达的祝福,而是有人愿意在时光的褶皱里,替我们收藏那些笨拙而真诚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