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诊器里的月光》

《听诊器里的月光》

凌晨三点的台灯在病历本上投下暖黄的光晕,我轻轻合上林夏的档案。这个总是把”抑郁症”三个字咬得极轻的姑娘,此刻正在急诊室走廊蜷缩成团,像只被暴雨打湿翅膀的麻雀。护士递来热牛奶时,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月牙形疤痕,像道未愈的结痂。

“林夏,能和我一起去看海吗?”三天前的深夜,我在值班室给她发消息。她没回,但第二天清晨,我收到了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岁的她站在青岛栈桥上,裙摆被海风掀起一角,腕间的银镯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心理咨询中心的长廊。林夏把帆布包抱在胸前,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我父亲是精神科医生,所以我比谁都懂怎么治疗抑郁症。”她说话时,腕间的疤痕在米色长袖下若隐若现。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也是这样青紫色的伤痕,在消毒水气味里像块烧红的烙铁。

“但没人能治好自己。”我摩挲着听诊器上母亲留下的刻痕,金属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硌着掌心。林夏的瞳孔突然放大,她伸手去碰那道刻痕,指尖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后来每周三下午,我们都会在城郊的旧书市相遇。她总带着本精装版的《精神病学教科书》,封面被摩挲得发亮。某个落雨的黄昏,她突然把书塞进我怀里:”你听,雨滴在梧桐叶上的声音像不像心电图?”我怔怔望着她发梢滴落的水珠,突然发现她耳后也有道月牙形的疤痕。

“我八岁那年,父亲把听诊器贴在我胸口听诊,说我的心跳像台生锈的机器。”她搅动着冷掉的咖啡,褐色液体在瓷杯里打着旋,”后来他给我开了一整盒安眠药,说这是最好的镇静剂。”我握紧她冰凉的手,掌纹里渗出的冷汗洇湿了听诊器。

深秋的黄昏,我们坐在废弃的灯塔里。海风卷着咸涩的气息灌进窗缝,林夏突然掀开衣袖。我看见她左臂布满淡粉色的针孔,像一串褪色的梅花。”每个新疗法都需要身体作为实验品。”她笑着,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泪光,”但你的听诊器从不离开我的皮肤。”

除夕夜的急诊室比往常更热闹。林夏裹着褪色的红围巾守在输液室门口,手里攥着本翻旧的《心身医学》。我推开门时,她正用听诊器贴着护士的胸口,认真记录着心跳频率。”我父亲总说,医生要像精密仪器。”她转头冲我笑,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可我发现,真正治愈人的是听诊器里传来的心跳声。”

初春的樱花开了又谢。林夏的腕间疤痕已经淡成浅粉色,像朵将谢未谢的玉兰。她在心理咨询中心挂了号,却把预约单折成纸飞机扔进了大海。”我要当助产士了。”她把听诊器塞进我手里,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就像你母亲说的,每个新生命都需要有人倾听心跳。”

此刻我站在产房外,听着走廊里断断续续的呻吟。林夏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她正握着新生的婴儿,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微弱却有力的心跳。我摸到口袋里母亲留下的听诊器,刻痕已经磨平,但金属依然温润如初。窗外有海风掠过,带来咸涩的呼吸声,恍惚间与二十年前母亲在病床前的叹息重叠。

林夏回头冲我微笑,月光从她发间漏下来,在她手背上洒了片碎银。我忽然明白,最好的心理医生不是诊疗室里的白大褂,而是能听见生命心跳的那双手。当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时光长河里相遇,那些被听诊器接住的震颤,终会化作治愈世界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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