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
我总在午夜十二点准时醒来,像被某种无形的手拨弄着心脏。床头柜上的扑克牌散落一地,红桃A斜插着钢笔,黑桃K压着未写完的策划案,梅花Q被压在泛黄的《时间简史》下。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像被揉碎的液态黄金,我数着天花板的裂纹,数到第三百七十五道时,手机突然震动。
“明晚八点,老地方。”发信人显示”林深”,这是我们约好的暗语。我抓起外套冲下楼,夜风裹挟着桂花香,让我想起去年秋天在图书馆顶层遇见她时,她发梢沾着的金色落叶。
那家地下酒吧藏在旧城区的巷尾,霓虹灯管在潮湿的砖墙上投下斑驳光影。推开门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和去年初雪时她围巾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正坐在吧台前写生,速写本上躺着几笔凌乱的速写:穿西装的男人、旋转的硬币、散落的扑克牌。
“又在研究概率论?”我把威士忌放在她面前,杯底磕出清脆的响。
她放下画笔,铅笔在纸面划出长长的一截:”同花顺的概率是四千六百万分之一,但连续两次出现同花顺的概率是四百三十亿分之一。”她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扑克牌上跳动的红心。
我忽然想起上周在赌场看到的场景。那个穿燕尾服的男人把整副牌推在桌上,五张同花顺让整个VIP厅响起惊叹。他离开时,我摸到口袋里被体温焐热的黑桃A,那是和林深第一次约会时她偷偷塞给我的。
“你总说自己是数学天才。”她把速写本推过来,最后一页画着五张同花顺的扑克牌,最底下的底牌却是个空白圆圈,”但真正的天才都明白,概率再大的事也需要有人和你押注。”
那天深夜,我们坐在天台上看城市灯火。她突然说:”你知道吗?扑克牌里有个秘密。”她抽出五张红桃A,”如果这五张牌同时出现,说明有人作弊。”我愣住时,她已将整副牌推到我面前:”现在,轮到你证明自己不是在作弊。”
后来我成了金融圈新贵,每个项目都能精准踩中政策风口。庆功宴上,我举起香槟对满堂宾客说:”成功就像同花顺,需要精准计算和天时地利。”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林深在角落里朝我举杯,她的倒影被霓虹染成琥珀色。
直到那个暴雨夜,我在私人俱乐部收到匿名举报信。调查组找到我办公室时,满墙的金融模型像被撕碎的扑克牌。原来每次关键决策前收到的神秘短信,都是有人提前泄露内幕消息。当警笛声划破夜空,我摸到西装内袋里那张被撕碎的扑克牌——黑桃A的碎片上,还沾着去年秋天她围巾上的桂花香。
站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前,我忽然想起林深的话。她曾说真正的同花顺需要六张牌:五张同花色的成功,和一张永不背叛的底牌。那天在图书馆,她把速写本翻到最后一页,五张扑克牌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同花顺的第六张,是你永远猜不透的心跳。”
出狱那天,我在老巷的桂花树下找到那本速写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皱巴巴的扑克牌,红桃A背面写着极小的一行字:”当概率降到零的时候,记得有人永远为你保留着那张底牌。”树影婆娑中,我看见无数个自己奔跑在时光长河里:那个在赌场输光的少年,那个在庆功宴上举杯的金融新贵,还有那个在审讯室攥紧扑克牌的囚徒。
暮色渐浓时,我翻开速写本的新一页。铅笔在纸面沙沙作响,这次画的是五张同花顺的扑克牌,最底下的底牌画着两个依偎的身影。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混着桂花的甜香,让我想起她总爱哼的那首老歌:”就算把所有牌都打光,至少还有你,是我最后的同花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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