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素里的萤火虫》
我蹲在画室角落的电脑前,屏幕上的游戏角色正对着空气比划剑招。窗外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像极了游戏里破碎的次元屏障。这是我在游戏公司工作的第三年,但每次打开客户需求表,手指都会在”二次元风格”四个字上悬停良久。
“林小姐,我们需要更成熟的画风。”上周的提案会上,总监把我的设计稿推回来时,投影仪的光束正巧扫过他胸前的工牌。我盯着他领带上的暗纹,突然想起大学时在漫展上见过的那个老人,他总穿着印满赛博朋克涂鸦的唐装,用颤抖的手给每个coser画簪花。
画室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穿堂风,带着银杏叶的凉意。穿米色风衣的姑娘抱着一摞画册站在门口,发梢沾着细碎的银杏金。她身后跟着个戴渔夫帽的男孩,正用铅笔在素描本上涂改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时慌忙把本子翻到空白页。
“林工?这是新来的原画助理小野。”总监起身时,我注意到他胸前的工牌边缘已经卷起毛边,”小野同学对传统水墨有研究,或许能帮林小姐突破次元壁。”
小野的工位在落地窗前,阳光把她的羊绒围巾染成琥珀色。她总在午休时抱着青瓷茶盏,用毛笔在宣纸上临摹《山海经》异兽。那天我撞见她对着我的游戏角色设计图出神,铅笔尖在图纸上戳出细密的小孔。
“您觉得这个九尾狐的耳尖可以更灵动些。”她突然抬头,眼睛像浸在茶汤里的琥珀,”就像敦煌壁画里的飞天,用飘带代替固定结构。”我愣怔的瞬间,她已抽出我的设计稿,在耳尖处添了道弧线,墨色在宣纸上洇开,竟与游戏立绘的荧光特效异曲同工。
转折发生在深秋的暴雨夜。我抱着修改了二十七稿的企划书冲进总监办公室,却看见小野蜷在转椅上睡着了,怀里的茶盏裂成蛛网状。她脚边散落着泛黄的《芥子园画谱》,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剪报——1997年某地自闭症儿童绘画展。
“小野的弟弟在儿童医院。”总监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总说次元壁是会呼吸的墙,只有用爱才能穿透。”我望着剪报上那个用蜡笔画满外星飞船的小男孩,突然想起大学时在福利院教孩子们画游戏角色,有个女孩把我的角色画成了会发光的萤火虫。
第二天清晨,画室飘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小野的工位上多了个青瓷笔洗,里面盛着晒干的银杏叶。她正在给游戏角色设计新皮肤,笔尖游走间,传统水墨与赛博霓虹在宣纸上交融。我忽然发现她修改的耳尖设计,竟与自闭症儿童绘画展上的外星生物有某种隐秘的呼应。
项目攻坚期,我们组成了跨次元突击队。小野负责将《千里江山图》的青绿山水转化为游戏场景的动态光影,我则把敦煌飞天的飘带解构成可交互的战斗特效。总监的工牌换成了小野手绘的次元穿梭器,每个部门都收到了装着银杏叶的定制茶包。
庆功宴那晚,我在天台遇见抱着画板的男孩。他正在临摹小野设计的游戏角色,铅笔在月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姐姐说次元壁是彩虹糖纸,”他仰头时,喉结滚动着游戏术语,”只要收集够一百种爱,就能撕开它。”
此刻我站在新游戏的首发现场,看着玩家们用收集到的虚拟萤火虫点亮次元裂缝。小野的弟弟在直播镜头前画下第一只发光的像素蝴蝶,而那个总在角落画图的男孩,正用AR技术将自闭症儿童的涂鸦变成游戏里的隐藏关卡。
霓虹灯再次在玻璃上流淌时,我摸到口袋里那张泛黄的剪报。1997年的小男孩如今已能画出完整的星系图谱,而他的外星飞船上,正闪烁着与游戏里相同的萤火虫。次元壁或许永远存在,但爱就像永不熄灭的像素光点,总能在某个转角,照亮另一个次元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