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的清凉》

七月的蝉鸣像一把钝锯，把正午的太阳锯成碎片。我站在美的空调的促销展台前，看着小王被几个同事围在中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额角沁着汗珠，正用发烫的指尖比划着什么。

“听说现在谈恋爱都看脸？”穿碎花裙的实习生小林突然开口，”就像卖空调的，要不是产品难看，谁会买？”她涂着水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戳了戳小王后脑勺翘起的头发，”你们看这头型，像不像老式电风扇的叶片？”

小王讪笑着后退半步，促销展板上的空调外机突然发出”嗡嗡”的声响。我望着那台银灰色的柜式空调，想起上个月在仓库看到的场景。那个总被同事嘲笑”丑得像铁皮匣子”的售后工程师老周，此刻正蹲在空调外机旁，用粉笔在记事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电路图。

“上周王师傅家跳闸，我修了三个小时。”老周抹了把脸上的油污，”他闺女说家里闷得像蒸笼，说想给妈妈买台新空调。”他指着维修单上的字迹：”您看这’周大勇’三个字，写得像小学生，但修空调的手艺，可比某些’高学历’的强多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我平静的湖面。作为美的空调的促销员，我太清楚那些藏在展台背后的故事。记得刚入职时，主管带我去参观生产线。流水线上，老师傅们戴着老花镜调试参数，有个驼背的质检员用放大镜检查铜管焊点，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焊点上轻轻一弹，”这焊点要像蝉翼，薄而有韧性才经得起高温。”

那天黄昏，我看见他蹲在设备旁给女儿写信，信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爸爸修的空调能吹出晚风的味道”。信纸边角卷了边，就像他磨破的皮鞋，但信里夹着的空调滤网，却擦得锃亮。

此刻小王被同事起哄着做”丑脸”表情包，我悄悄把印着”美的，让生活更舒适”的扇子塞进他手里。晚霞漫过写字楼时，小王突然红着脸说：”上周我帮王师傅修空调，发现他闺女在作文里写’爸爸的扳手会唱歌’。”他举起那把磨得发亮的工具包，”里面装着修空调的工具，也装着给女儿做的手工贺卡。”

促销展台渐渐安静下来，蝉鸣不知何时变成了远处的蛙声。我望着玻璃幕墙倒映的万家灯火，想起老周女儿家的空调外机——那台银灰色的柜机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老周信纸上晕开的墨迹。

“其实我们卖的不是冷气，是让每个家都能听见晚风的夜晚。”我接过小王手里的扇子，”就像王师傅的扳手会唱歌，李姐家的滤网能留住茉莉花香。”晚风掠过展台，卷起宣传单页上的字句：”美的空调，用十年技术守护万家清凉。”

第二天清晨，我收到小王的短信：”周师傅女儿考上重点高中，她把录取通知书贴在空调外机上。”配图里，录取通知书旁是张泛黄的维修单，单据背面歪歪扭扭写着：”周大勇，修空调的爸爸”。阳光穿过云层时，我看见那台空调在晨光中轻轻摇晃，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此刻写字楼下的喷泉正在喷涌，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穿碎花裙的小林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传单：”你们空调能装在阳台吗？我妈说老式空调占地方，想换台省地方的……”她脸红得像刚拆封的芒果，”其实，我、我、我是想给爸爸换台空调，他总说新家电占地方……”

我笑着接过传单，突然发现背面印着老周女儿写的诗：”爸爸的扳手会唱歌，修好的空调吹晚风。银灰色的月光，照着家的温度。”传单上的二维码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老周信纸上晕开的墨迹，像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的温暖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