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里的歌词本》
那是个深秋的傍晚,我站在七楼天台边缘,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像条发光的河。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夏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们分手吧”,后面跟着一个哭脸的表情包。风卷着梧桐叶擦过耳际,我突然想起去年深秋她戴着绒线帽冲进图书馆,发梢沾着细碎的银杏叶,像只笨拙的松鼠。
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我按下关机键时,金属边角硌得掌心生疼。转身要下楼梯时,发现天台栏杆上挂着一串褪色的钥匙,铜锈在暮色里泛着暗红。钥匙串末端拴着个磨破边的帆布包,包带断口处还缠着半截粉紫色发绳——那是去年校庆她给我编的。
钥匙碰撞的声响惊动了谁。我转身看见林夏举着伞站在楼梯口,她浅蓝色的针织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折翼的蓝鸟。”你钥匙怎么在我这里?”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我忽然想起上周她发烧到39度还给我送药,说”我总怕自己变成没用的样子”。
那天我们坐在天台栏杆上,她把钥匙轻轻放在我掌心。钥匙齿痕里还沾着她的发梢,混着淡淡的药香。”其实…”她哽咽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这是你落在画室的那把,我找了好久。”铁皮盒里躺着半本写满歌词的素描本,扉页贴着我们去年在美术馆的合影,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我举着画板笑得龇牙咧嘴。
雨开始落的时候,我抱着铁皮盒蹲在画室角落。雨水顺着窗棂蜿蜒成溪,打湿了素描本泛黄的纸页。泛蓝的墨迹在雨水中晕开,像被揉皱的云朵。”后来啊,”林夏的声音突然在雨声里响起,”我总在深夜听见画室窗外的雨,像你在弹《晴天》时的钢琴声。”
那天起我养成了在雨天听歌的习惯。把耳机线缠在素描本上,让雨水和旋律同时漫过纸页。林夏写的歌词像散落的星子,被不同颜色的雨滴接住:”他说要带你看初雪,结果雪化了满地泥泞”,”你说要画满世界的樱花,颜料却在画布上结成冰霜”。我渐渐发现,那些被泪水晕开的字迹里,藏着比眼泪更坚韧的光。
某个梅雨季的午夜,我蜷缩在画室地板上。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林夏写的《雨季信箱》:”寄给昨天的我,别怕淋湿翅膀”。突然有温热的触感落在肩头,是林夏带着酒气的拥抱。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和那年发烧时一样。
“我找到工作啦!”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美术馆的聘书。潮湿的空气中,她的笑容像被雨水洗亮的玻璃。”馆里有个临展,主题是’破碎与重生’。”她指着角落的画架,”你上次画的《雨中钥匙》要参展了。”我摸到口袋里那串钥匙,铜锈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像重新长出的年轮。
现在每当下雨,画室窗台上的绿萝都会垂下新芽。我总在素描本上临摹林夏的歌词,用丙烯颜料把雨滴画成透明的珠子。上个月去美术馆看展览,看见自己的《雨中钥匙》被装在防弹玻璃罩里,旁边是林夏的新作《解冻的琴键》。她穿着白色工作服站在展厅中央,阳光穿过雨渍斑驳的玻璃,在她发梢跳跃。
昨天整理旧物时,发现铁皮盒里多了张泛黄的纸条,是林夏的字迹:”音乐是种会呼吸的药,能溶解所有结痂的伤口”。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我打开音响播放《雨季信箱》,雨滴敲打窗棂的节奏和旋律完美重合。忽然明白,那些在雨声中生长的歌词,原来都是时光写给我们的情书。
此刻我握着那串重新系上粉紫色发绳的钥匙,铜锈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金色。画室角落的旧钢琴又响起了《晴天》,雨声、琴声和记忆里的笑颜在潮湿的空气中交织。我知道,当雨停歇时,总有人会把潮湿的云朵,变成天边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