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六便士》

《月光下的六便士》

我第一次在杂货铺的玻璃罐里见到六便士时,正被母亲逼着去整理货架。那些银灰色的硬币在夕阳里泛着冷光,像被揉碎的月亮。母亲说:”这些钱够买半个月的颜料了。”她粗糙的手指捏着硬币边缘,指甲缝里还沾着面粉。

那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说月亮是偷来的。他总在深夜伏案作画,煤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棵被风吹弯的树。我偷看过他的画册,那些用炭笔勾勒的轮廓里,永远有个月亮悬在屋檐之上,旁边却堆着发霉的粮袋。

十五岁那年的暴雨夜,我第一次听见六便士落地的声音。父亲在油灯下数着硬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痰盂里溅出的血沫染红了墙角。他颤抖着撕下画纸,在最后几笔处画了个歪斜的月亮,旁边用铅笔写着:”给阿满当学费。”那晚我抱着装满硬币的铁皮盒躲进阁楼,听见楼下传来母亲压抑的啜泣。

阁楼的灰尘里藏着父亲的旧画具。我翻出那本被压皱的《艺术原理》,扉页上用蓝黑墨水写着:”真正的画家要像月亮,既照亮人间,又不被人间沾染。”但现实总在撕扯着这句话。当我把第一笔版画稿换成家教收入时,钢笔在账本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些数字像蛆虫般在纸面蠕动,把”月亮”和”六便士”两个词咬得支离破碎。

去年冬天在美院写生,我遇到了林老师。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却能在画室里用粉笔头精准地指出:”你的调色盘像被狗啃过。”但当他听说我同时做三份兼职时,突然沉默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便士,硬币表面沾着颜料碎屑。”这是我年轻时攒的。”他摩挲着硬币边缘,”当年在码头扛包,总想着等攒够钱就画海上的月亮。”

那天黄昏我们坐在画室天台。林老师指着远处工地的塔吊:”你看那些金属月亮,比真正的月亮更接近人间。”他的烟头在暮色中明灭,我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画,月光下粮袋的阴影里,隐约露出半截断弦的琴。

今年春天在旧货市场,我遇见了卖月相仪的老人。他佝偻着背用枯枝般的手指转动铜制齿轮,月亮便沿着黄道缓缓移动。”年轻时当过地质队员,在戈壁滩画过三十年月亮。”老人把月相仪塞进我怀里,”现在每天收摊就对着它看,六便士能买个月亮,这买卖划算。”

那天我背着月相仪穿过夜市,烧烤摊的烟火气里飘着《月光奏鸣曲》。卖糖葫芦的大妈突然喊住我:”小伙子,这个月相仪能照出六便士的重量吗?”我愣住时,她变戏法似的从围裙兜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六便士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每枚硬币都刻着不同的星座符号。

现在我的画室墙上有幅未完成的油画。左边是沾满颜料的六便士,右边是正在升起的月亮。林老师题了行小字:”当六便士学会发光,月亮就不再需要偷取。”我常常在深夜听见硬币与画布的碰撞声,像无数个月亮在六便士的褶皱里苏醒。

前天收到父亲的遗物,褪色的画册里夹着张泛黄纸条:”月亮会从六便士里长出来。”我忽然明白,那些被我们刻意分开的月亮与六便士,其实早就在时光里 переплетены(交织)。就像此刻窗外,月光正温柔地抚过便利店玻璃上的零钱箱,那些硬币在银辉里闪烁,仿佛无数个月亮正在人间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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