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的回声》
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我蜷缩在飘窗边,第无数次点开那首《雨夜》。钢琴前奏刚响,记忆便如潮水般漫过脚踝。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对话框里那句”别再说了”像根生锈的铁钉,扎进我反复擦拭却始终结痂的伤口。
那年夏天蝉鸣震耳欲聋,我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遇见小满。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书包带子永远歪在肩头,却能用三根手指把冰镇汽水捏得咯吱作响。我们蹲在台阶上分享同一把塑料椅,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要不要听我写的歌?”某个蝉声渐歇的傍晚,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录音笔,里面是他用口琴吹的《雨夜》。
后来每个阴雨天,他都会带着不同颜色的耳机出现在我课桌旁。他说《后来》是写他奶奶临终前在病床上哼的调子,《萤火虫》是初见我时被雨淋湿的黄昏。我们会在音乐课传纸条交换歌词本,在操场角落讨论《晴天》里林俊杰的转音技巧。他的歌词本扉页写着:”音乐是会呼吸的树,把心事种在年轮里。”
直到那个暴雨突袭的晚自习。我抱着发烧的小满冲进医务室,发现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皱巴巴的缴费单。护士说校医室缺人手,让我帮忙顶班。我抱着退烧贴冲回教室时,看见小满的课桌上摊着张字条:”老师,我妈妈今天来看我,她说要接我去外地。”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像极了他最近写的《散场》里那句”散场时连影子都走散了”。
那天之后,我的课桌抽屉里开始出现匿名录音。用录音笔录制的《后来》里混着沙沙雨声,歌词本里夹着写满”对不起”的便利贴。我总在音乐教室多留半小时,假装练习吉他,实则等他带着新写的歌出现。直到某个黄昏,我撞见他往我书包里塞东西,那本熟悉的歌词本被换成厚厚一沓病历。
“你妈妈得的是渐冻症。”他把冰镇可乐放在我手心,可乐罐上的水珠渗进掌纹,”她让我转交这些歌,她说…”他突然哽住,喉结在夕阳下滚动,”她说你听歌时睫毛会颤,像蝴蝶破茧。”
我抱着那沓病历冲进雨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雨夜》的歌词上:”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病历本上”脑干萎缩”的医学术语被雨水泡得模糊,像极了我们之间那些说不出口的谎话。
此刻耳机里的《雨夜》刚好放到副歌部分。我摸到口袋里硬邦邦的纸条,是上周小满发来的:”我妈妈今天走了,她说想听我把《萤火虫》唱给星星听。”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裂开缝隙,漏下细碎的阳光。我按下暂停键,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小满最后给我的录音:”别怕,我写完《重逢》了,等雨停了,我们去操场听。”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慌忙把手机塞进飘窗的藤椅缝隙。小满背着画板推门进来,发梢还沾着水汽,手里攥着支沾满颜料的画笔。”我画了操场上的梧桐树,”他把画板贴在窗玻璃上,”你说树影在风里像不像琴弦?”
我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指尖,突然想起《重逢》的歌词:”穿过人群,我看见你的笑容在雨中闪烁。”远处传来上课铃响,雨后的天空像块被洗过的蓝宝石。我们并肩走向音乐教室,小满的口琴声混着鸟鸣从窗外飘进来,那是他新写的《重逢》前奏。
此刻终于明白,有些歌不是用来证明什么的,而是像雨后的苔藓,在裂缝中生长出新的绿意。那些反复的倾诉与等待,最终都化作了时光长河里的粼粼波光。当我把小满送的口琴擦得锃亮,发现琴身上刻着行小字:”给总在雨夜听歌的人——小满,2023.6.15″。
雨停了,云朵像被揉碎的棉花糖。我翻开那本重新装订的歌词本,最新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着校服的我和小满站在梧桐树下,背景里是初夏的蝉鸣与未落的雨滴。扉页上新增的钢笔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音乐是永不凋零的树,把相遇种在年轮里。”
(全文共201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