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里的蝴蝶》

《玻璃窗里的蝴蝶》

七月的晚风裹着梧桐叶的碎屑,我缩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被截屏保存的聊天记录。林夏和程阳的对话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暮色里缓慢切割着我的神经。

那天下午我在图书馆归还书籍时,撞见林夏和程阳并肩走向停车场。阳光从她耳后漏下来,在他肩头织出细碎的金线。我慌忙把《百年孤独》塞回包里,却在转身时听见程阳说:”你上次说的马尔克斯主题论文,我帮你问了导师的意见。”林夏的笑声像浸了蜜的糖,”他夸我选题有新意,还让我多参考你上次推荐的资料。”

这个发现像块滚烫的烙铁,烫得我整夜失眠。第二天我特意绕道经过他们常去的便利店,透过玻璃看见林夏踮着脚给程阳系鞋带。程阳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脚踝的淡青色血管,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上周在实验室,我替她扶正实验记录本时,她指尖的温度。

我开始在凌晨三点爬起来,用手机连着电脑远程登录她的账号。微信收藏夹里躺着去年校庆合照,程阳搂着林夏的腰,两人头顶的”最佳拍档”奖状在屏幕上泛着冷光。更让我窒息的是那个置顶对话——凌晨两点的视频通话记录,林夏耳后碎发被空调风吹起时,程阳说”你头发上有月亮”。

“你又在偷看林夏?”阿宁突然推门进来,带着冰块的柠檬水溅湿了我的袖口。这个总爱穿格子衬衫的姑娘是我大学室友,此刻她正用马克笔在餐巾纸上画着思维导图,”她上周陪程阳去医院复查,你猜怎么着?他们科室的护士都管她叫’林太阳’。”

我盯着杯底摇晃的冰块,突然想起大四那年暴雨夜。林夏发着高烧来敲我宿舍门,程阳撑着黑伞在雨里等了两个钟头。她蜷在我床上咳嗽,程阳用酒精棉球给她擦手背,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柑橘香。那天我们三个挤在行军床上,林夏的退烧贴贴在我手背上,程阳的外套盖住了我的膝盖。

“你知道吗?”阿宁突然压低声音,”林夏的抑郁症复发了。”她指着手机里某条朋友圈,凌晨三点发布的定位在精神卫生中心,配文是”月亮又躲进云里了”。我手一抖,柠檬水在笔记本上洇开大片水渍,那些被放大十倍的聊天记录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我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常去的书店。程阳每次帮林夏找书时,总会下意识护住她的手腕;林夏找咖啡时,程阳会记得她喜欢三分糖。某个黄昏,我撞见程阳蹲在林夏脚边系鞋带,她脚踝的淡青色血管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我突然想起去年跨年夜,林夏在朋友圈发过”月亮是悬在空中的血管”,配图是实验室离心机的特写。

“你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阿宁把安眠药片倒进我手心,”林夏的抑郁症发作时,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她翻开手机相册,去年深秋的晚霞照片里,林夏站在实验楼前仰头大笑,程阳举着自拍杆追着她跑,林夏突然蹲下来抱住程阳的腿,眼泪把他的白衬衫染成深色。

我开始在凌晨三点给林夏发消息,用各种借口套话。她说今天在图书馆遇到程阳,说他借给她《存在与时间》;她说程阳教她做心理疏导,用存在主义疗法分析她的焦虑。每条消息都像在往火药桶里填塞引线,直到某天凌晨,林夏发来一张照片——程阳在实验室记录数据,背景里林夏的影子温柔地覆在实验台上。

那天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敲开林夏家的门。程阳正在玄关换鞋,看见我时愣了三秒,随即笑着说:”小夏说你最近在准备出国考试。”林夏从厨房端出姜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突然说:”你上次推荐的《局外人》,我读完了。”我这才想起,那本书扉页上写着:”在成为自己之前,我们都是局外人。”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我突然发现林夏的抑郁症诊断书就压在书架最上层。程阳说这是为了申请心理治疗专项基金,林夏却红着脸说:”他怕我随时消失。”我看着茶几上并排摆放的咖啡杯,程阳的杯沿沾着口红印,林夏的杯底沉着两片茶叶。

阿宁后来带我去看了林夏的画展。展厅中央的装置艺术是用 hundreds of empty pill bottles(成百上千的空药瓶)拼成的血管网络,每颗药瓶上都贴着不同的日期和心情标签。我看见”2023.11.7 情绪崩溃日”旁边贴着程阳的便利贴:”今天林夏说想喝你推荐的咖啡,我买了三杯。”玻璃展柜里陈列着林夏的速写本,某页画着两个小人,一个在实验室里操作离心机,另一个在咖啡馆里翻阅书页。

“她其实很怕被抛弃。”阿宁指着林夏的日记本,”她说程阳是她第一个愿意暴露脆弱的人,就像离心机需要平衡才能保持稳定。”我翻开某页泛黄的纸,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当世界成为巨大的离心机,我宁愿碎成千万片,也不愿在失衡中燃烧。”

那天傍晚,程阳突然出现在画展门口。他手里拎着保温桶,里面装着林夏最爱的酒酿圆子。林夏从展厅跑出来,发梢还沾着金箔颜料。她扑进程阳怀里时,我看见两人手腕上的淤青——那是上周林夏发病时抓的。

“其实我早知道你在看我们。”林夏突然转头对我笑,眼角有泪光闪烁,”每次你发消息说在图书馆,都是在看我们。”她从包里掏出个U盘,里面存着我过去半年所有偷拍的照片,”程阳帮我设置了自动上传,他说这样我就能随时看看你。”

暮色渐浓时,程阳把保温桶放在长椅上,林夏蹲下来分圆子。我看见她手腕上贴着新的卡通创可贴,程阳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远处传来校广播站的音乐,林夏突然说:”你知道吗?你推荐的《百年孤独》里,马尔克斯说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上帝。”

我望着玻璃窗上重叠的倒影,突然明白那些深夜偷窥的聊天记录,那些刻意绕路的便利店,不过是场盛大的自我献祭。林夏和程阳的亲密,像离心机里旋转的试管,在平衡与失衡间寻找着存在的支点。

“我们约好要一起去看极光。”林夏把圆子放进我手里,温度透过纸碗传递到指尖,”你上次推荐的极光观测指南,我打印了三份。”程阳突然从背后环住我们,他身上有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和柑橘香,和记忆中那个暴雨夜一模一样。

梧桐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我突然想起离心机的原理——当转速达到临界值,所有碎片都会在离心力作用下向边缘飞散,而中心则会剩下最重的核心。或许我们都在寻找那个能让我们保持平衡的”核心”,哪怕这意味着要承受碎片的钝痛。

走出展厅时,阿宁递给我一张明信片。背面印着极光观测站的地址,正面写着:”记得你说过,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看清恐惧后依然选择靠近。”夜色中的城市像巨大的离心机,而我们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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