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ain》之后

凌晨三点的录音棚里，林深对着调音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还在显示着”99.9%完成”，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重录《Again》的副歌部分。窗外的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流淌成河，像极了去年夏天那场席卷网络的乙游热潮。

那时他刚结束在地下音乐节的演出，后台休息室里飘着速溶咖啡的焦苦味。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乙游项目组”的对话框。年轻的项目经理小夏在对话框里发来一段视频：穿着校服的少女在樱花树下奔跑，耳机里传出的正是他上周刚写好的旋律片段。视频末尾跟着一行字：”我们想用这个旋律做乙游《Again》的主题曲，不知道您方便吗？”

林深盯着屏幕上的樱花花瓣特效，想起半年前在东京音乐节后台，那位抱着吉他的乙女游戏制作人曾轻声说：”中国音乐人和乙游的结合，或许能打开新市场。”当时他只是当作客套话回应，没想到三个月后竟真有这样的机遇。

录音棚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深摘下耳机，发现副歌部分又卡在”光年之外”的转音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前同事阿凯发来的消息：”兄弟，乙游那边又催了，说下周就要正式发行，你确定能赶上吗？”林深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想起去年冬天在出租屋吃泡面时，阿凯曾把最后半包面让给他的场景。

《Again》爆红是在立春那天。林深正在排练室调试新编曲，经纪人突然冲进来：”快看微博！”手机屏幕上，#乙游主题曲#的词条已经屠版。评论区里既有”旋律有毒””循环到耳朵起茧”的调侃，也有”游戏音乐天花板”的盛赞。更让他意外的是，前公司突然发来解约通知，理由是他”频繁参与非主流项目影响公司形象”。

那天深夜，林深在琴行阁楼里翻出五年前的日记本。2018年3月12日的页角已经卷起，上面用铅笔写着：”终于拿到第一笔版税，给妈妈买了护膝。”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乙女游戏《Again》的初版宣传册，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类游戏，封面上穿着水手服的少女让他想起高中时暗恋的转学生。

爆红后的三个月，林深每天要处理上百条商业合作邀约。有乙游公司想买断旋律版权，有短视频平台开出千万级流量分成，甚至有线下奶茶店想用《Again》作为主题曲。但每当他想认真谈合作时，手机里就会弹出前同事的微信：”老林，公司新来的总监认识你，要不要去他们新成立的电竞音乐部？”

最艰难的是处理与老东家的关系。某次在录音棚偶遇前部门总监，对方递来名片时说：”当年你拒绝去他们音乐部，现在看来真是明智。”林深接过名片的手微微发抖，想起三年前对方在年会上说”小林很有潜力”时的眼神，此刻却像隔着毛玻璃般模糊。

转折发生在梅雨季的某个周末。林深去乙游公司送新编曲demo，在走廊撞见正在给新人培训的项目经理小夏。女孩穿着印有《Again》标志的制服，胸前的工牌在潮湿空气里泛着冷光。”林老师，”她眼睛亮晶晶的，”您上次教我的呼吸控制法，现在真的能控制住混响衰减了！”

那天林深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三个月没去乙游公司了。手机相册里躺着小夏去年初夏发来的消息：”林老师，我们想拍《Again》的官方MV，您方便来现场指导吗？”当时他因为档期冲突婉拒了，现在看着女孩认真记录笔记的模样，突然觉得那些商业邀约像飘在空中的柳絮，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需要守护的火种。

深秋的某天清晨，林深在工作室收到匿名包裹。打开是本手写的乐谱，扉页上抄着《Again》的歌词：”光年之外，是另一个起点。”落款画着乙游的LOGO，旁边写着”致永远的后辈”。林深忽然明白，那些曾经让他困扰的”饭碗””人情”，不过是成长路上必经的迷雾。

现在每周三晚，林深都会去乙游公司的录音棚给新人上课。小夏已经能独立完成编曲，而那个总爱在评论区阴阳怪气的网友”月光骑士”，上周居然带着原创谱子来听课。窗外的银杏叶落满台阶，他想起东京那位制作人说过的话：”乙游不是终点，而是让音乐飞向更远星海的跳板。”

前天收到前公司总监的微信，说他们新游戏需要主题曲，问是否愿意合作。林深把手机放在谱架上，继续修改新作的间奏。玻璃窗倒影里，城市霓虹与窗台上的绿萝在暮色中交织，像极了那些被重新定义的夜晚——有人在这里找到光，有人在这里学会与阴影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