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与途的对话》
初秋的梧桐叶飘落在咖啡杯沿时,林夏正在擦拭玻璃窗上的雾气。她望着街角那家”老子茶馆”的霓虹招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滂沱的傍晚。
那天她刚结束跨国会议,黑色风衣被雨水浇透。推开茶馆玻璃门的瞬间,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一个穿着驼色羊绒大衣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整理书架。当林夏递上湿透的名片时,那人才转过身来——眉眼清冷如雪,发梢还沾着细碎水珠,左手腕上戴着块老式机械表。
“我是苏老子。”她将名片轻轻放在吧台上,指甲修剪得极短,”你应该是林总监吧?”
林夏记得自己当时被这声称呼惊到。在金融圈浸淫十年,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称呼她。但当她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时,忽然发现对方眼尾微挑的弧度,竟与五年前在巴黎跳蚤市场偶遇的日本茶道师如出一辙。
“听说您是业内出了名的’富贵花’。”林夏将湿透的文件包放在红木柜台上,”每天坐私人飞机来喝早茶,还要用爱马仕丝巾擦咖啡杯。”
苏老子把玩着青瓷茶盏,茶汤在盏中漾开涟漪:”我当然要活出富贵花的姿态。”她突然倾身向前,茶香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就像您说的,我要给爸妈在苏黎世买带花园的别墅,给弟弟换辆兰博基尼,自己要背Gucci的Marmont系列——”
“等等。”林夏按住对方正在整理丝巾的手,”你刚才说’富贵花’,但你的茶盏是南宋官窑的影青瓷。”
玻璃窗外的雨幕突然被风吹散,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苏老子手中的茶盏上。她怔怔望着盏底”绍兴三年”的款识,突然笑出声:”你说得对,我就像个矛盾体。”
三个月后的初雪夜,林夏在苏老子位于顶层江景房的客厅里,看到整面墙的保险箱排列得像军火库。最醒目的是个贴着”家族信托”标签的钛合金箱,旁边摆着三份泛黄的房产证——上海陆家嘴、香港中环、纽约曼哈顿。
“这是我父母留下的。”苏老子转动着酒杯,威士忌在月光下泛起琥珀色涟漪,”他们当年在渔村卖鱼,用三十年的积蓄给我买下第一间铺子。现在这些房子,足够给每个亲戚都留出养老院。”
林夏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全家福上。照片里穿红棉袄的小女孩站在海鲜摊前,身后是戴着草帽的父母。她突然想起自己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泛黄汇款单,上面写着”给林夏买钢琴”。
“但你们现在的生活…”林夏声音哽咽,”就像在玩真人版大富翁。”
苏老子突然起身打开壁炉,火焰瞬间吞没了她的影子:”我父亲去年中风时,护工月薪八千,但每次复健都要去三甲医院排队。我花六百万买下私人医疗通道时,他连止痛针都吃不起。”她将一张病历推过桌面,”这些数字能换来的,是让我父母在生命最后时光不必担心医药费。”
林夏突然想起上周在慈善晚宴上,苏老子当众捐出两千万给罕见病基金。当时闪光灯下,她看见苏老子将支票递给病童时的眼神,像极了此刻壁炉里跳动的火焰。
“所以这就是你的道?”林夏问。
苏老子从保险箱取出个檀木盒,里面躺着枚青铜剑:”这是我爷爷在抗战时用的’镇魂剑’。当年他带着它穿越日军封锁线,现在它就躺在银行金库的保险柜里。”她摩挲着剑柄上的铭文,”真正的道不在虚无缥缈,而在让每个灵魂都找到安放之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林夏突然发现苏老子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星芒。她想起自己曾为了升职,连母亲住院都只请了三天假;想起父亲中风后,她却因为工作原因拒绝回家照顾。
“你知道吗?”苏老子突然开口,”我弟弟去年结婚时,我包了八百万的婚宴。但当他看到我父母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坐在最后一排,转头就买了套老宅改成了养老院。”她轻笑一声,”现在他们每天去老年大学学书法,比我们这些在华尔街混的还精神。”
林夏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夏夏,爸的复健费到了吗?”她看着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三个月没给父母汇生活费。
“你该回家。”苏老子将青铜剑放回檀木盒,”就像我该去见见那些被我资助的孩子。真正的富贵,是让每个数字都变成照亮他人的光。”
三个月后的春分,林夏站在苏老子位于京都的茶室里。满墙的俳句诗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她去年捐赠的儿童医院的设计图。苏老子正在煎茶,铁壶里的水声与檐角风铃应和成韵。
“你知道吗?”林夏突然问,”我昨天拒绝了那家投行的升职,去应聘了儿童医院的财务主管。”
苏老子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茶汤在碗中画出完美的同心圆:”当年我父亲说,真正的财富是让每个孩子都能读到书。现在我要做的,是让每个孩子都能读到世界。”
春日的阳光穿过纸门,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光影。林夏看见苏老子腕间的老式机械表正在走动,秒针划过的轨迹,像极了她们在人生岔路口交错的轨迹。
“道可道,非常道。”苏老子突然开口,”但有些事,比道更真实——比如此刻我闻到的茶香,看见的春色,还有…”她将茶碗推向林夏,”你眼中重新燃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