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线里的时光》
高三教室的玻璃窗上总是蒙着层薄雾。那年冬天,我总爱趴在课桌上,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擦拭那些凝结的水珠。水雾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同桌小满发梢上跳动的银丝。她总说我擦窗时像在给玻璃雕花,其实我只是想看清窗外飘落的雪花是否真的像歌词里写的”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我们共用一副白色耳机的日子始于某个飘雪的课间。小满的耳机线总是缠着我的衣角,像藤蔓爬过青砖墙。那时教室后排的男生们还在为三角函数较劲,前排女生把数学公式抄在便利贴上贴满课桌。我听见小满哼着《路过人间》,她的声音像裹着绒布的糖块,在课间躁动的空气里慢慢融化。我们交替戴着耳机,轮流感受副歌部分震颤耳膜的感觉,仿佛两个孤独的音符终于找到了共鸣的频率。
数学老师总说我们”走神”,其实我们只是在计算心跳的节奏。当小满的圆珠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函数图像,我的笔尖也在记录她发梢的弧度。那些共享的分钟像被施了魔法,总在放课铃声响起前突然变得绵长。有次我感冒请假三天,回来时发现课桌上多了个保温杯,杯壁上贴着便利贴:”别让病毒偷走你的副歌”。
毕业季的蝉鸣比往年更早地爬上梧桐树梢。我们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整理纪念册,阳光斜斜地穿过空着的座位,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小满的耳机线还挂在桌角,像条褪色的绶带。她突然说:”其实那天我故意让耳机线缠住你的衣角,是想把青春也缠住。”我们相视而笑,笑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
校友录上最后那栏填的是”最难忘的课间瞬间”。我写下”耳机里的《路过人间》”,小满在旁边补了句:”雪落时听到的回声。”此刻站在毕业典礼的台阶上,看着飘落的梧桐絮,忽然明白那些共享的时光从未真正消逝。就像耳机线缠绕过的衣角,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从记忆深处滑出细密的针脚。
校门口的咖啡店正在促销毕业季特饮,小满买来递给我时,我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痕。她笑着说是去年冬天埋下的雪人留下的印记。我们并肩走向公交站,耳机线安静地躺在背包侧袋,像条冬眠的蛇。暮色中的城市正在经历它的毕业季,霓虹灯次第亮起,像无数个未完成的副歌在空中回荡。
后来我在新租的公寓里整理旧物,翻出那副褪色的耳机。当《路过人间》再次在耳畔流淌,突然听见窗外有细碎的雪落下的声音。原来那些被共享的时光从来不是单向的流逝,而是如同耳机线缠绕的经纬,在记忆的织锦上留下永恒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