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国宴上的眼泪
六月的蝉鸣裹挟着槐花香漫进教室时,金老师正在批改第三十七本作文本。我站在走廊尽头的梧桐树下,望着她鬓角新添的几缕银丝,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
那时我刚升入初中,被父母寄宿在三十公里外的县城。第一次月考成绩单上刺眼的”倒数第二”,让班主任金美云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雨水顺着她藏青色的呢子大衣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作文里写’雨是天空的眼泪’,”她翻开我的作文本,”但眼泪不该是失败的代价。”那天她教我如何在句读间藏起脆弱,如何在比喻中生长勇气。
后来每个周五放学,总能看到她办公室亮着暖黄的灯。我常在整理完作业本时,发现墨绿色的保温桶里藏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那是她丈夫特意从老家寄来的。她说:”写作就像包饺子,褶子多才捏得紧。”直到毕业典礼那天,我才知道那些饺子皮上歪歪扭扭的”金”字,是她用面粉写的千纸鹤。
去年深秋,我在北京国际学校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候场区空调开得太足,我抱着书包缩在墙角,突然被熟悉的沉香气息包围。”欲言姐?”我抬头看见金老师裹着墨绿色围巾,手里拎着保温桶,”尝尝,你妈妈寄的蟹黄汤包。”她眼角笑纹里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却让我想起故乡的冬天。
颁奖典礼上,聚光灯烤得我耳后发烫。当听到自己获得”最佳表达奖”时,台下掌声如潮水漫过耳际。我忽然冲下台扑进金老师怀里,泪水砸在她新烫的卷发上,洇湿了领口绣着的银杏叶。”谢谢您教我如何在掌声中保持沉默。”我哽咽着说,”就像教我如何在暴雨天写出彩虹。”
此刻站在人民大会堂的包厢里,水晶吊灯在鎏金雕花上流转。我捧着刚领到的国家奖学金证书,看见金老师被搀扶着坐在主位。她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呢子大衣,只是左胸别着枚银质奖章——那是全国模范教师奖章。服务生端来热气腾腾的燕窝羹时,她忽然指着窗外:”看,那是不是你小时候常画的彩虹?”
窗外的长安街上,暮色正把晚霞染成蜜糖色。我舀起一勺凝着珠光的羹汤,忽然明白所谓”欲言”者,原是欲说还休的深情。那些被我们称为眼泪的咸涩,终究会化作滋养生命的清泉;而老师的目光,永远是我们穿越迷雾时最温柔的灯塔。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一群身着汉服的学生鱼贯而入。他们胸前的团扇上,都画着金老师手把手教我们临摹的《兰亭序》。”金老师,我们申请成立’追光者’文学社!”领头的姑娘举起鎏金木牌,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睫毛上跳跃成细碎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