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遇见Lala的那天》
那是去年深秋的午后,我蜷缩在大学图书馆的角落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独立音乐人年鉴》的毛边封面。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穹顶,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将”2023年度十大冷门歌手”的榜单照得忽明忽暗。
“李思思,你又在研究这些过气艺人?”斜对面的室友探过头来,她刚结束与某流量歌手代言的庆功宴,指甲上还残留着星空碎钻般的眼影。我笑着把书塞进帆布包,却在她转身时不小心碰翻了旁边那杯冷掉的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在《冷门音乐人生存现状》的封面上蜿蜒出奇异的纹路,像极了某张被忽略的专辑封面。
那天傍晚我在街角便利店买关东煮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清亮的吉他声。循声望去,发现是位穿着褪色牛仔外套的姑娘正在街角弹唱。她身后是褪色的涂鸦墙,画着被风撕碎的蝴蝶翅膀,吉他箱上贴着”谢谢关注,但请别刷播放量”的便利贴。当《第七封未寄出的信》的前奏响起时,我忽然意识到这旋律和年鉴里Lala的某首歌如出一辙。
回到宿舍后,我翻遍所有音乐平台终于找到她的账号。凌晨三点的直播间里,Lala正在调试设备,发梢还粘着未化的雪花。”抱歉又让你们听到我跑调的声线,”她对着镜头自嘲,”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听我录了十七遍的demo。”屏幕下方突然飘过一片”加油”,我点开评论区,发现这条视频的播放量仅有237次,但点赞最高的留言写着:”你弹《春雪》时手指的颤动,让我想起外婆织毛衣的节奏。”
我开始在音乐论坛潜水,逐渐拼凑出这个冷门歌手的碎片化人生。2008年她曾在豆瓣发过37首原创曲,被管理员以”缺乏传播价值”的理由删除;2016年某音乐节志愿者资格因”不符合主流审美”被拒;2020年签约的唱片公司因”年度销量未达预期”解约。但所有被删除的音频文件、被退回的演出合同,都像她专辑《废墟里的野花》里那些未完成的即兴solo,在某个不经意的转角突然绽放。
某个梅雨绵绵的周末,我穿过七条街巷找到Lala的演出专场。演出厅是间废弃的社区活动中心,褪色的红色幕布上写着”音乐不设门槛”。当她抱着木吉他唱到《雨巷里的萤火虫》时,台下二十多双眼睛里都泛着潮湿的光。我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缠着绷带,后来才知道那是连续三个月在街头驻唱留下的冻疮。当最后一声吉他泛音消散时,前排的老伯颤巍巍地举起手:”姑娘,能给我唱唱《给二十年前的自己》吗?我女儿说这歌像在唱她。”
我开始记录Lala的每个创作瞬间。在咖啡馆的玻璃窗上画音符,在旧书页边缘记和弦走向,甚至把地铁票根剪成乐谱符号。最震撼的是她为失聪女孩创作的《声音的形状》,用振动频率可视化技术将琴声转化为光点,当女孩触摸到那些跃动的光斑时,眼角突然滑落一滴泪:”原来这就是妈妈常说的’月光落在琴弦上的样子’。”
今年春天,Lala终于发行了第三张专辑《未命名的春天》。在专辑封底,她手绘了一棵根系错综的树,每片叶子都写着某位陌生歌迷的留言。我注意到有条被圈起来的话:”谢谢你在耳机里为我保留了整个宇宙。”发布当天,这张专辑在某个小众音乐平台意外登上当日推荐榜,但Lala在社交媒体写下:”比起数据,更珍贵的是有位视障听众说,我唱的《星尘絮语》让她听见了银河的回声。”
上周五的毕业典礼上,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站在礼堂穹顶的星芒灯下,我举起那张被咖啡渍浸染的《冷门音乐人年鉴》。”真正的音乐不该是流量堆砌的沙洲,”台下响起零星掌声,”而是像Lala在专辑里写的:’在无人问津的第七个音阶里,藏着整个世界的回声’。”散场后,几个朋友围住我追问:”听说她正在筹备线上音乐会?””我们想联系她的制作人,或许能争取到平台资源。”
走出礼堂时,晚风送来远处广场的喧闹。某个偶像代言的巨幅海报下,几个初中生正用粉笔在地面涂鸦:”真正的明星,是愿意为每个孤独的耳朵唱歌的人。”这让我想起Lala在直播里说过的话:”音乐不是聚光灯下的独舞,而是黑暗中相握的指尖。”或许当我们不再执着于榜单的数字,那些在尘埃里绽放的声音,终将汇成照亮夜空的星河。
此刻我的书桌上摆着Lala寄来的手写信,信纸边缘有她常用的速写小树苗。她写道:”感谢你教会我,音乐不是用来计算的,而是用来生长的。”窗外的玉兰树正在抽新芽,我想起专辑里那句被千万次转发的歌词:”每颗星星都属于自己的轨道,无需追赶别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