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十二月的第七个夜晚》
December 25 日凌晨三点,我蜷缩在出租屋的飘窗上,看雪花在路灯下跳起碎金般的圆舞曲。手机屏幕还亮着,麦恩莉最新专辑《冬夜絮语》的播放进度停在第三首歌《第七个雪夜》。这是本月第七次循环这首曲子,可胸腔里始终堵着一团化不开的冰碴。
三个月前搬进这间老式公寓时,房东太太送我一本泛黄的《雪国》,扉页写着”十二月的雪是神明寄来的信笺”。当时我笑着把书塞进纸箱,没料到这个预言般的冬天来得如此决绝。父亲病危的诊断书、房东突然收回的租约、合租室友留下的空白行李箱,所有碎片在平安夜那天同时坠落,像被撕碎的圣诞贺卡。
“叮——”手机自动播放键再次启动。麦恩莉空灵的嗓音穿透结霜的玻璃,唱到”第七个雪夜来临时,我们终将学会与孤独共生”时,窗外的雪忽然变得温柔。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年前那个雪夜,七岁的我裹着母亲织的姜黄色围巾,在肿瘤医院走廊跟着护士们跳《铃儿响叮当》。化疗仪器的嗡鸣与钢琴旋律交织,母亲把我的手揣进她冻得发紫的掌心,说:”等雪停了,我们去听麦恩莉的新歌。”
此刻我数着窗棂上的冰花,突然发现第七朵冰晶的棱角被阳光融成圆润的弧度。手机相册里躺着上周在旧书店拍下的书页:川端康成写”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旁边有行褪色字迹:”第七个雪夜,我在隧道尽头遇见麦恩莉的歌声”。原来这个冬天所有 coincidences,都是命运埋下的伏笔。
第二周开始,我会在每个雪夜去街角的二手唱片行。店主老周总在我推门时哼半句民谣,直到看见我怀里抱着《冬夜絮语》的实体专辑。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点着封底照片:”这是她最后一张录音时拍的,那天飘着鹅毛雪,她对着镜头说要在冬至前完成全部编曲。”说话时老周从柜台下抽出一沓泛黄的五线谱,”当年她在这里打工时写的,后来被唱片公司买断了版权。”
某个暴雪夜,我在阁楼发现整面墙的玻璃罐,每个都装着不同颜色的雪。标注着”2003.12.25″的罐子里,飘着张烧焦的糖纸,背面是褪色的钢笔字:”致永远听不见雪声的孩子”。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诊断书,日期也是这个冬天。
开始留意城市每个角落的麦恩莉歌声。便利店自动门开合时播放的《雪落无声》,地铁站广告屏循环的《第七个雪夜》,甚至流浪歌手在桥洞下的即兴弹唱。某个加班的平安夜,我在便利店听到收银员哼着:”当钟声敲响第七下,每个未寄出的信都会长出翅膀。”抬头看见玻璃窗映出的自己,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却比任何圣诞装饰都明亮。
冬至那天,我在医院天台遇见老周。他推着装满五线谱的推车,说麦恩莉的遗物终于解禁了。”她临终前录了十七轨未完成的和声,”老人指着推车上的老式开盘机,”现在该让那些雪落在该落的地方。”寒风掀起谱纸一角,我看见父亲的名字被工整地写在某行小字里。
雪停的夜晚,我带着老周给我的谱子在肿瘤医院弹奏。当《第七个雪夜》的旋律从老式三角钢琴流淌而出时,走廊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推开门,是位正在等女儿化疗结果的母亲,她无名指上的银戒与谱架上那枚七岁时的姜黄色围巾,在月光下泛着相似的温度。
如今我的窗台上摆着七盏风铃,每盏都系着从不同地方收集的雪。手机里存着麦恩莉未公开的录音:”真正的雪落在心田时,第七个夜晚就会变成永恒。”每当雪落,风铃轻响,我就在日记本上写:”今天又收到一封来自冬至的信,邮戳是七年前。”
昨夜整理旧物,发现那本《雪国》的折页处,夹着七张雪日车票:2003年的平安夜、2005年的冬至、2008年的圣诞节…最后一张是2023年12月25日,票根背面有行稚嫩字迹:”妈妈,下雪的时候,我们听麦恩莉的第七首歌好不好?”
此刻飘着细雪的窗台上,七盏风铃在风中轻吟。我知道当第七个雪夜再次降临,那些被时光冻结的思念,终将在某个旋转的音符里,与永恒的温暖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