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2000字左右的记叙文,无markdown格式)
老台灯在暮色中亮起时,我总会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我十五岁,刚升入高中,课桌里塞满了没来得及拆封的课本。你总在放学后翻进我的小出租屋,带着校服上残留的操场青草味,像只误入人类世界的松鼠。
“今天数学课讲函数图像。”你把保温杯放在泛黄的《百年孤独》旁边,袖口沾着食堂的番茄酱。我正用圆规戳着草稿纸上的抛物线,闻言抬头,撞进你琥珀色的眼睛里。你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本,封面用蓝黑墨水写着我的名字,内页密密麻麻全是函数推导过程,边角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看这个!”你指着其中一页,”二次函数顶点坐标公式推导,我用了三种方法。”台灯把你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纸上,像株倔强生长的爬山虎。我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日期写着三天前,而那晚的数学课你竟没带笔记本。
“要听我讲吗?”你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蒙着水汽。我点点头,看着你的手指在草稿纸上移动,笔尖划出的弧线渐渐连成流畅的抛物线。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遥远,只有铅笔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在耳畔回响。当你说完最后一个证明步骤,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窗外渐弱的蝉鸣。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菱形光斑,我反复摩挲着牛皮本上凹凸的烫金字。台灯在墙上投出我们依偎的剪影,像幅未干的水彩画。凌晨三点,我在日记本上写下:”原来你连我上课走神时偷偷看窗外的样子都记住了。”
十年后的此刻,老台灯依然在六楼出租屋的窗台上亮着。只是现在灯罩换成磨砂玻璃,灯泡是去年你从老家带来的钨丝灯。我正对着电脑修改第十七版方案,脖颈突然被温热的重量压住。你戴着蓝牙耳机蜷在我肩头,下巴搁在我右耳,呼出的气息带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方案再改一版?”你迷迷糊糊地问。我点头,听见你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屏幕蓝光映在你睫毛上,像落了层细雪。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牛皮本,不知何时被你收进了檀木匣,去年春节我看见匣盖内侧贴着泛黄的便利贴:”致永远迟钝的数学课代表——2013.9.18”
手机在桌面震动,你伸手去拿却压住了我的手腕。我笑着把手机转过去,屏幕显示是公司群消息。你盯着工作群里的项目进度表皱眉:”王总又在催命了。”我按下免打扰,把下巴搁在你发顶:”十年前你解不出的函数题,现在用蒙特卡洛模拟半小时就能搞定。”
你突然翻身坐直,发丝扫过我的下巴。我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那件起球的旧毛衣,袖口沾着上周泡面溅上的油渍。”明天回家?”你从背后环住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后。我闻到你身上有股熟悉的青草味,和当年一样,混着茉莉花香。
暮色漫进窗台时,我们并排坐在飘窗上。你忽然指着远处写字楼顶的霓虹:”十年前我总想着要考进那栋楼当文员。”我转头看你,发现你睫毛上沾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水珠。十年前那个总在草稿纸上画笑脸的姑娘,现在正用保温杯暖着感冒的嗓子。
手机又震了震,你瞥了眼屏幕,把手机塞进我手里。是客户发来的紧急需求文档。我打开时,你突然从背后环住我,力道大得让我肋骨发疼。我转头对上你含笑的眼睛,十年前那个会为了函数题熬夜推导的姑娘,此刻正用体温捂着我和客户都冻僵的肩膀。
夜深时你靠在我肩头睡着了,头压得我胳膊发酸。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你侧脸,恍惚间又看见十年前的场景——那个在数学课偷看窗外的少年,此刻正把熟睡的我裹在带着茉莉香气的旧毛衣里。十年光阴在我们之间流淌成河,那些曾经让我彻夜难眠的函数图像,最终都化作了被咖啡渍染黄的方案纸边缘。
晨光爬上窗台时,我听见你翻了个身,手机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客户回复的邮件在屏幕上闪烁,我笑着把手机调成静音。楼下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像极了十年前校门口那辆永远不准时的校车。
我轻轻托住你即将落地的头颅,这次终于看清你鬓角新生的白发。就像当年牛皮本上褪色的蓝墨水,就像台灯下渐渐模糊的函数曲线,有些东西在岁月里会慢慢沉淀,最终化作深夜里无需多言的相拥。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我们就这样在六楼出租屋的晨光里,继续书写着属于成年人的”晚安”。
(全文共198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