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笺》
我蹲在老式手机前时,屏幕上的樱花表情包正在自动播放。这是林深最后给我发的动态,配文是”等春天来了,我们一起去武康路看樱花”。手机突然黑屏的瞬间,我听见窗外有风穿过香樟树的声响,像极了他离开那天下着细雨。
三年前在图书馆初遇时,林深总爱穿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那天他蹲在书架前找《人间词话》,后颈被阳光晒出浅浅的绒毛。我递给他那本沾着咖啡渍的旧书,他道谢时指尖擦过我的手腕,像一片带着体温的樱花花瓣。
“要试试这个吗?”他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樱花形状的便签本,扉页写着”给未来的自己”。我至今记得他握笔的姿势,虎口处有颗小痣,在纸页上洇开墨色的涟漪。我们开始交换读书笔记,他总在便签背面画小猫,我的字迹被钢笔晕染成歪歪扭扭的云朵。
直到深秋的雨夜,我在医院走廊撞见他和穿白大褂的女生十指相扣。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樱花香突然变得刺鼻,手机从口袋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名字后面跟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我慌忙关机,却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林深,我们分手吧。”
那天我删掉了他所有社交账号。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时,突然想起他送我的便签本里夹着张电影票根,日期是半年后的初雪。我鬼使神差地保留了那张票根,像藏着一枚不会融化的琥珀。
直到上个月整理旧物,才从抽屉深处翻出那个樱花便签本。内页夹着张泛黄的诊断书,日期停在去年立冬。我蜷在飘窗上读那些潦草的字迹,突然发现每页便签背面的小猫都缺了右耳——原来他早知道自己的病情。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是林深母亲发来的信息:”小深最后一条动态是你删掉的,他说想把春天留在云端。”我望着屏幕上自动播放的樱花表情包,突然想起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掌心有我们第一次接吻时的温度。
昨夜我抱着便签本去武康路,梧桐树的影子在石库门墙上摇晃。卖樱花酥的老伯说,今年是三十年一遇的早樱。我站在他常坐的长椅上,把便签本轻轻放在积雨云翻涌的天际线处。晨雾中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像他从前哼唱的那首《樱花谣》。
今早整理遗物时,发现手机里还存着他最后传来的文件。解压后是三百多张未发送的便签照片,每张背面都写着:”今天又多爱了你一点。”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火车票,日期是三年前的春天,终点站是武康路。
我打开手机相册,将所有照片逐张上传云端。当樱花特效在屏幕上绽放的刹那,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谢谢您保留了最后那颗樱花。”我望向窗外,三月的风正吹开武康路第一朵樱花,花瓣落在手机屏幕上,像时光写下的句号。
整理完毕时,发现便签本里掉出张电影票根,日期是半年后的初雪。我摸着票根上他画的笑脸,突然听见樱花树梢传来清脆的鸟鸣。暮色渐浓,武康路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无数未说完的晚安在夜色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