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巷的倒影》

《青藤巷的倒影》

九月的蝉鸣裹着潮湿的暑气涌进宿舍楼时,林小满正蹲在四楼走廊的阴影里数蚂蚁。她数到第七十三只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陈夏沙哑的咳嗽声,混着不锈钢楼梯的吱呀声,像被揉皱的锡纸在风里飘摇。

这已经是陈夏连续第三周晚自习后绕道来宿舍楼。他总说要去青藤巷给奶奶买枇杷膏,可那片梧桐成荫的老街区离我们学校有七公里,而图书馆在相反的方向。林小满记得上周三傍晚,她抱着刚领到的奖学金证书往存钱罐里塞硬币,陈夏突然从自动贩卖机后冒出来,校服领口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小满,能借我十块钱吗?”他晃了晃皱巴巴的缴费单,掌心被酒精棉球泡得发白。林小满这才想起他奶奶的哮喘复发了,而陈夏的医保卡还在老家母亲手里。

那天之后,林小满开始留意陈夏的步数。在运动APP的排行榜上,他的运动轨迹总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清晨六点出现在校医院,正午穿过食堂的玻璃门,傍晚七点准时出现在青藤巷的杂货铺。直到某个暴雨突袭的傍晚,她撞见陈夏蜷缩在图书馆天台,校服裤管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为什么不说?”林小满的伞骨折断在积水里。陈夏把脸埋进《呼吸系统疾病图谱》,纸页间漏出他急促的呼吸声:”奶奶说哮喘不能见风,可图书馆的空调…”

后来林小满总在周三傍晚的梧桐树下等他。青藤巷的杂货铺老板娘会提前备好保温桶,装着用黄酒煨过的枇杷膏。陈夏的自行车铃铛声惊起成群白鸽,他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攥着皱巴巴的病历本。林小满的帆布鞋沾满梧桐叶的汁液,却总在拐角处被陈夏拽住。

“今天要绕去仁和医院。”某个深秋的黄昏,陈夏的睫毛上凝着细碎的雪粒。林小满望着他校服后襟的油渍,突然想起大一军训时,陈夏也是这样突然把晕倒的她背到医务室。那时他后背的汗碱蹭在她锁骨上,像落了一层盐霜。

他们穿过城市尽头的旧货市场,货架上的缝纫机零件叮当作响。陈夏的自行车筐里堆着呼吸训练器、哮喘吸入器,还有奶奶纳的艾草香囊。林小满数着路牌上的公里数,突然发现从图书馆到仁和医院,其实只差三公里。

“其实我们根本不顺路。”陈夏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突然开口。他正把枇杷膏塞进保温箱,手腕被输液管勒出青紫色的痕迹。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昨天在急诊室走廊,她亲眼看见陈夏被推进手术室,白炽灯管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可我想和你走。”陈夏的笑声混着消毒水的气味,”就像那天在图书馆,你非要把伞让给我。”他举起手机,锁屏照片是暴雨中的天台,自己蜷缩的身影被闪电劈成两半。

林小满突然明白,那些看似偏离的轨迹里,藏着最隐秘的星轨。就像陈夏总说去青藤巷买枇杷膏,其实是要绕到老邮局取奶奶的汇款单;就像他声称要去校医院做检查,只为躲开追讨医药费的催债人。

深冬的某个清晨,林小满在自行车棚发现了陈夏。他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给生锈的锁芯缠绝缘胶带。车筐里躺着从图书馆顺来的旧书,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她的名字。他抬头时,林小满看见睫毛上凝着的霜花,像极了去年秋天,那个在梧桐树下等她时落下的第一片叶子。

后来他们真的不再绕路。林小满的帆布包开始装哮喘吸入器,陈夏的保温箱里永远备着枇杷膏。当城市地图上两条本不交错的线路,开始在意想不到的节点重合,他们终于懂得:所谓顺路,不过是心甘情愿的偏移。就像春分那天,陈夏把奶奶的汇款单塞进存钱罐时说的:”你看,我们终于走到同一条分岔路了。”

住院部楼下的梧桐又抽新芽时,林小满收到陈夏的短信:”奶奶出院了,说要把青藤巷的杂货铺改成哮喘关爱小屋。”她摸出手机壳里夹着的病历本,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记录着三百六十五次呼吸训练,和七万两千公里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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