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记事》
图书馆的落地窗前总摆着一台旧收音机。那天午后阳光斜斜地切过书架,我正蜷在窗边听《太聪明》,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句”这是INFP人格的专属BGM”。耳机线猛地一扯,我撞翻了桌上的《词学十讲》。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遇到类似场景。上周在咖啡厅,邻座女生对着《想自由》的歌词本拍照时,特意用荧光笔标出”巨蟹座专属段落”;前天在地铁里,有位大叔对着手机屏幕反复播放某首歌,说这是”引导性人格恋人必听曲目”。这些标签像无形的蛛网,将原本流淌在音符里的月光与星辉,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
记得初遇《太聪明》是在大学迎新晚会的后台。当时我抱着吉他躲在道具箱后,听见场务小妹在讨论:”这首歌的副歌部分特别适合外向型人格,但主歌又带点忧郁,会不会显得分裂?”她说话时手指正划着手机屏幕,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各种人格测试链接。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琴房弹完这首歌后,有位学心理学的女生凑过来问:”你最近是不是在经历认知失调?”
这种认知错位让我想起梵高在阿尔勒的星空。当《星月夜》被贴上”孤独艺术家的精神图腾”标签时,是否也遮蔽了画布上那些未被定义的笔触?去年在苏州博物馆,我看见一位白发老人对着《寒山寺》的展板出神,他身后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着”寒山诗与抑郁症患者的共鸣”专题报道。那些飞檐翘角间的月光,是否也成了某种心理疾病的注脚?
最让我震撼的是在敦煌鸣沙山遇见的萨满。那位年过七旬的老者用陶罐盛着沙粒,随着《想自由》的旋律跳起古老的舞。当现代电子乐与传统仪式碰撞时,他忽然驻足:”你们年轻人总说星座,可我看见沙粒在月光下流动的轨迹,像极了二十八宿的排列。”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音乐本该是流动的星河,而非固化的星座图。
这种标签化浪潮在短视频平台尤为明显。某音乐APP的算法推荐栏里,”INFJ必听歌单”和”INTP专属BGM”的标识比比皆是。有位音乐系学生告诉我,他们正在筹备”去标签化音乐节”,计划用蒙眼听歌的方式还原纯粹的音乐体验。当她在黑暗中反复聆听《太聪明》时,忽然发现副歌部分不再被解读为”人格分裂”,而是化作深夜独自修补旧物的温暖。
这种返璞归真的尝试让我想起苏轼在《赤壁赋》中的顿悟:”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音乐本该是心灵的镜子,而非人格的标尺。就像我在云南沙溪古镇偶遇的茶农,她每天清晨采茶时都会哼唱《想自由》,”歌声和山雾一起散开,哪有什么星座标签,只是听见风在茶尖跳舞的声音”。
最近重读《词学十讲》,在”词与人格”章节里看到这样一段:”纳兰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句子,本该是所有初恋者共有的悸动,却被后世文人强行关联到他的悼亡之痛。”这让我想起在故宫听《太聪明》的下午,当耳机里突然跳出”这是林徽因的少女心事”时,我看见玻璃幕墙上的倒影——那个抱着吉他的女孩,分明是穿着汉服的游客,与身边举着”INFP歌单”的年轻人擦肩而过。
或许真正的音乐自由,在于允许每个音符都有千万种解读。就像我在青海湖畔遇见的牧民,他们用马头琴演奏《想自由》时,既保留着游牧民族的苍茫,又融入了现代电子音色。当不同世代的旋律在星空下交融,那些被贴上的标签都化作了飘散的星尘。
暮色渐浓时,图书馆的旧收音机又响起了《太聪明》。这次我轻轻转动旋钮,让旋律穿透所有标签,在空旷的走廊里流淌成河。远处传来学妹的惊呼:”快看!那首《想自由》的副歌部分,真的和巨蟹座上升星座的振动频率吻合!”我笑着摇头,想起敦煌老萨满的话:”沙粒会记住月光的样子,但月光从不属于任何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