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滤镜后的烟火人间》
站在写字楼旋转门的玻璃幕墙前,我最后看了眼办公室里那盆被空调吹得耷拉着叶片的绿萝。春末的阳光斜斜切过26层的落地窗,将工牌上”市场总监”几个烫金字映得忽明忽暗。林深在身后轻轻握住我的手,温热的触感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
那时我刚升任市场总监,每天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在会议室与客户间往返。某个凌晨三点,我拖着疲惫身躯推开家门,发现玄关处摆着两排刚取回来的相框。林深蹲在落地灯下,鼻尖几乎要贴到相纸:”你上次说想拍些真实的记录,我就去学了摄影。”
相框里是穿着我旧衬衫的流浪猫,是菜市场阿婆教我挑鱼时沾满鳞片的双手,还有我蹲在浴室地板上修漏水水管的滑稽模样。最底下那张相片被我碰掉了,林深追出来时,我正对着满地狼藉的瓷砖发呆。他单膝跪地,用袖口擦拭我沾着水泥渍的脚踝:”这些画面比任何PPT都生动。”
后来我才明白,那些被客户称为”走心”的营销方案,原来都藏着林深的镜头语言。他总在提案会上突然举起手机:”等等,这个场景需要更真实的情绪表达。”于是我们蹲在写字楼消防通道拍深夜加班的侧影,在凌晨四点的便利店捕捉困倦的睡眼,甚至把公司年会的砸车环节拍成行为艺术。
但那些充满烟火气的镜头,渐渐变成了困住我们的金丝笼。去年公司周年庆,策划部为争夺砸车环节的拍摄权,把林深从凌晨拍到天明。他抱着相机蜷缩在停车场角落,睫毛膏被泪水晕成两团乌青,镜头里却捕捉到了我第一次在庆功宴上失声痛哭的瞬间。那天回家后,他砸碎了茶几上最后一个相框。
“这次终于不用拍你抹眼泪了。”我摩挲着林深掌心的茧子,想起上周他悄悄报了短视频剪辑课。曾经被我视为负担的镜头,现在成了他记录生活的工具。前天路过社区菜场,他突然驻足:”你看阿婆挑的茄子,这种褶皱多像你眼角的细纹。”
此刻我们坐在老式居民楼的三楼阁楼里,阳光透过铁艺窗棂在木地板上织出菱形光斑。林深正在重拍我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的场景,他举着新买的云台,镜头扫过巷口的梧桐树、斑驳的砖墙和屋檐下晾晒的蓝布衫。我忽然发现,那些曾经需要精心设计的MV场景,原来早就在我们日复一日的烟火气里完成了最动人的叙事。
楼下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混着煎饼摊的滋滋声飘上窗台。林深把相机架在窗边,我看见他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或许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逃离某个具体的身份,而是终于能坦然展示生命本真的模样——那些被职场修饰过的棱角,被生活磨平的锋芒,以及永远鲜活的、带着体温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