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与星子》
林小满站在教室后门,望着操场上那棵歪脖子槐树。树影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她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子,余光瞥见教室后排的座位空着——那是周远航的座位。
这是他们分班后的第三个月。自从转学来到这所重点高中,周远航就像块磁石,把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吸了过来。她开始每天提前半小时到校,只为多看一眼他晨读时微蹙的眉峰;把物理课本的边角折成心形,用荧光笔在草稿纸上画满星星;甚至偷偷报名了天文社,只为能和他分到同一组做观测实验。
“小满,你的饭卡。”阿宁把餐盘往她手边推了推,不锈钢勺子碰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这个总穿着格子衬衫的转学生总是像这样,用最寻常的举动刺痛她的心脏。阿宁是天文社的副社长,也是周远航的同桌。此刻她正专注地往白米饭里拨拉红烧肉,油星溅到校服袖口都没在意。
林小满慌忙把饭盒塞进书包,金属搭扣发出”咔嗒”的声响。她看见周远航从楼梯口走来,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振翅欲飞的鸽子。阿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又在偷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小满看着阿宁眼底的愠怒,想起上周五的晚自习。她躲在厕所隔间里,用手机拍下周远航和隔壁班女生说笑的背影。照片里他的笑容干净明亮,像初春解冻的溪水。发完朋友圈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洗手池的瓷砖。
“你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敢直接说?”阿宁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林小满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正被夕阳染成血色,而阿宁的影子却稳稳地站在梧桐树荫下。那天之后,她开始频繁缺席天文社活动,却在周远航的生日宴上看见阿宁捧着望远镜,在星空下教他辨认猎户座。
“今晚的流星雨特别多。”阿宁把保温杯递给林小满,杯壁还凝着水珠。她们坐在教学楼顶的消防通道,铁门在风中吱呀作响。林小满望着天际线外渐次亮起的霓虹,突然想起上个月物理竞赛,她因为焦虑错失了最后这道大题,而阿宁作为替补队员获得了省赛资格。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天文吗?”阿宁的声音混着远处地铁的轰鸣,”小时候住院,医生说我的哮喘会遗传给妹妹。后来我发现,她每次发病时,星空会变得特别亮。”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阿宁妹妹拍的星轨照片,银河如纱缎般缠绕在病床栏杆上。
林小满的指尖触到保温杯的余温。她想起妈妈今早的叮嘱:”小满,下周月考重点复习数学,周远航家长说要找老师谈谈。”窗外的风卷起几片枯叶,落在她们中间的空位上。阿宁突然笑了:”上周周远航问我,为什么小满总在晚自习后消失。我告诉他,她要去追银河。”
那天之后,林小满开始每周三晚去天文台。她不再带手机,而是和阿宁一起记录星等数据,用本子记下星云的形状。当阿宁教她辨认毕宿五时,她突然发现周远航也常出现在天文社的活动中,只是不再主动找她说话。直到某个飘雪的傍晚,她撞见周远航蹲在实验楼后,正往流浪猫的窝里塞旧毛衣。
“其实我……”周远航的声音被北风卷走,只剩围巾上歪歪扭扭的毛线团。林小满这才想起,上周她因为焦虑在晚自习上痛哭时,是阿宁默默把纸巾折成小船放进她的笔袋。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林小满在物理卷上画了颗小星星。交卷时她看见周远航在走廊尽头回头,阳光穿过他手中的试卷,在他睫毛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那天晚上,她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阿宁教她做的星云灯,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碎的银箔。
“你看,”阿宁把热可可推到她面前,”我们追的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那些让我们发光的瞬间。”晚风掀起窗帘,林小满望向窗外渐亮的天际。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勇敢不是强求某个人留在原地,而是像阿宁说的那样——”把望远镜对准自己的星河,让整个宇宙都成为见证。”
此刻教学楼顶的消防通道里,林小满把天文社的报名表折成纸飞机。纸飞机掠过阿宁惊诧的视线,最终停在她脚边的保温杯旁。杯盖上凝结的水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