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封信》
凌晨三点,我站在阳台上给林然发最后一条短信。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楼下24小时便利店的霓虹,货架上的关东煮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像极了他总爱喝的那家奶茶店里的珍珠。
“对不起,这次真的没可能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微微发抖,对话框里躺着上百条未发送的质问。三天前的争吵突然在耳边炸响:”你永远猜不透我在想什么!”他摔门而去时带倒的纸箱,在玄关处堆成歪歪扭扭的问号。
这是第七次争吵。从去年冬天开始,我们像被冻在琥珀里的昆虫,在”你根本不懂我”和”你总是自以为是”的冰碴间反复碰撞。上个月他连续三天没回消息,我在出租屋的飘窗上数了三百二十六只飞蛾,终于等到他发来”分手吧”三个字。
手机突然震动,是房东催缴房租的短信。我慌忙把屏幕转向黑暗,却瞥见对话框里多出个笑脸表情包。林然发来新消息:”其实那天在便利店,我看到你站在关东煮货架前看了很久,最后没买。”配图是便利店监控里模糊的侧影,我数着屏幕上的像素点,突然发现那根本不是我的倒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盯着对话框发呆,想起上周在地铁站撞见他搂着穿白裙子的女孩,当时他头也不回地说”去你的”。此刻便利店的监控画面在脑海中自动播放,我看见自己站在七号窗口前,犹豫着是否要买那个标价38元的关东煮套餐。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微信语音条。林然的声音带着沙哑:”那天你发消息说想吃关东煮,我特意绕路买了你喜欢的海苔味。”背景音里有微波炉的”叮”声,和便利店自动门的”哐当”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连他最近换了哪条地铁线路都不知道。
凌晨四点,我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里。茶几上摊着两张电影票,是上周就打印好的《爱在黎明破晓前》。林然总说那是他最喜欢的电影,却从没想过要和我一起看。手机相册里存着三百多张照片,全是独自在咖啡馆、书店、展览馆的背影。
“你连我朋友圈的点赞都记不住。”上周吵架时他这样说我,当时我正盯着他给前女友的生日评论点赞。现在看着那些点赞记录,突然发现他给所有朋友的动态都点了赞,唯独没给刚分手的我点赞。
天亮时收到房东的催租电话,我抓起外套冲下楼。便利店的关东煮已经卖完,玻璃橱窗上凝着薄薄的水汽。收银员阿姨冲我笑:”小姑娘,昨天有个男生买关东煮说要送给女朋友,结果发现她根本不喜欢吃海苔。”
我站在街角给林然打电话,信号格在灰色和蓝色之间闪烁。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突然想起上个月他送我的那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永远在一起”。现在这支笔就插在我书桌的玻璃笔筒里,旁边摆着他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一个装着三百颗星星的玻璃瓶,每颗星星上都用防水笔写着”对不起”。
下午去邮局寄信时,发现林然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就压在钱包下面。信纸上是熟悉的蓝色墨水,字迹却比从前凌乱:”其实我每天都会去便利店看看,但总怕被你发现。昨天看到有个女孩买了关东煮,突然想起你说想吃海苔味。”
我站在邮筒前犹豫了十分钟,最终把信塞进了回收箱。收信人地址栏的墨水被泪水晕开,像极了我们第一次争吵时打翻的咖啡。那天他蹲在地上擦桌子,说要把所有咖啡渍都擦干净,结果擦出了更大的水渍。
傍晚在旧书店找到那本《爱在黎明破晓前》,书页间夹着林然写的读书笔记:”她突然问’如果我们在巴黎相遇,会怎样?’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相遇注定要错过。”笔记的日期是分手前三天。
走出书店时,晚霞把天空染成蜂蜜色。手机突然震动,是林然发来的新消息:”便利店的关东煮现在有新的海苔供应商了,你要不要…”我笑着回复:”我要去巴黎了,但这次不是一个人。”
把旧手机丢进垃圾桶时,听见清脆的”咚”的一声。翻开新手机相册,发现昨天在机场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候机厅落地窗外的云朵,像极了他总爱画的向日葵。飞机起飞时,我把那支刻着”永远在一起”的钢笔也丢进了垃圾桶。
现在每周五都会去那家便利店买关东煮,阿姨总说:”小姑娘每次都买海苔味,还总要额外的温泉蛋。”昨天看到收银台贴着告示:”因供应商更换,即日起暂时停售海苔关东煮。”我笑着对阿姨说:”那我要试试新的口味。”
玻璃橱窗上的雨痕突然模糊了视线。想起林然说过的话:”你就像莫奈的睡莲,永远在变化中寻找自己的倒影。”现在我终于明白,与其在猜不透的倒影里沉沦,不如像睡莲那样,在晨光中舒展新的花瓣。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房东提醒交房租的短信。我笑着点开,突然发现对话框里多了一条新消息:”便利店的关东煮重新上线了,这次是樱花味。”我回复:”我要去吃啦,记得帮我留一份。”
走出便利店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突然发现玻璃橱窗里的倒影,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孤单身影,而是正在微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