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斑手帕》
八月的北京像块发烫的砖头,我蹲在天安门广场的台阶上啃冷掉的煎饼果子。游客们举着自拍杆涌向城楼,只有我盯着护城河里漂着的残荷梗,忽然想起去年中秋,小花猫把虎斑手帕系在河灯上时,水波纹里漾开的星光。
那时我们总爱在护城河边放河灯。她总说这叫”许愿”,我却觉得不过是把纸船塞进漩涡。她蹲在青石板上折纸船,细竹篾在她指间翻飞,虎斑手帕被她裁成小船的帆。我偷懒用矿泉水瓶扎个简易船,结果被她揪着后领子拖到河沿:”你这样会翻的!”她鼻尖沾着浆糊,眼睛亮晶晶地教我如何让船身平衡。
后来我们租了间胡同里的四合院。雕花木门后是爬满凌霄花的院墙,秋千架上系着两串虎斑虎斑手帕编的流苏。她总在黄昏时分摆弄那些手帕,说虎斑纹像我们相遇那天她衣襟上沾的银杏叶。我笑她迷信,却在她把第七个虎斑手帕放进我枕头时,突然发现那些叶脉般的纹路,竟与我腕间新纹的图腾完美重合。
记得某个宿醉的凌晨,我们蜷在屋檐下分食一盒提拉米苏。她裹着我的外套哼《月亮代表我的心》,虎斑手帕擦过我发烫的脸颊。那时我们还觉得泡吧纹身打耳洞是酷的证明,直到她某天在健身房晕倒,我们才惊觉那些”酷事”背后藏着真正的难度。
她躺在急诊室时,我攥着虎斑手帕的手抖得厉害。护士说低血糖昏迷需要禁食,我才发现我们已经三个月没认真吃饭。她总说健身卡是”酷”的象征,可真正支撑她完成半程马拉松的,是每天清晨五点雷打不动的营养餐单。那些印着虎斑纹的蛋白粉罐,至今还锁在我书桌的玻璃板下。
上个月整理旧物,从她留下的铁盒里翻出泛黄的笔记本。扉页贴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拍的照片,背面密密麻麻记着:”9.15北京初雪,给阿澈买围巾”、”10.3发现虎斑猫在梧桐树下产崽,取名小满”。原来她早把每个重要日子都记成我们的小纪念日,连我纹身那天的消毒水味,都被她写在”气味博物馆”的第三页。
此刻护城河的残荷梗还在打转,我摸出那方褪色的虎斑手帕。阳光穿过胡同的缝隙,在帕子上投下细碎的银杏叶影。原来最酷的事,是把银杏叶变成永恒的纹路,在每片叶脉里藏住相遇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