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半句再见

时光里的半句再见

1998年夏末的蝉鸣声里,我第一次听见《半句再见》。那是个闷热的午后,父亲把半导体藏在自行车后座,载着我穿过老城的青石板路。车铃叮当惊起几只麻雀,我趴在车斗里,看阳光在父亲花白的鬓角跳跃,听见磁带转动时沙沙的杂音,还有那句”半句再见,半句珍重”在耳畔回荡。

那时我还不懂什么是离别。母亲刚调去省城工作,父亲在纺织厂值夜班,我成了留守在老宅的”小大人”。每天放学回家,总能在厨房闻到焦糖色的甜香——那是母亲留下的半块蛋糕,用报纸包着在灶台上慢慢焐热。半导体里流淌的旋律像条温热的丝带,系住那些被工作与分离揉碎的时光。

2003年春天,我收到母亲从省城寄来的明信片。邮戳上的日期是2月14日,信纸边缘还沾着几片樱花。她写道:”小满,厂里要派我去日本考察,大概半年。”信纸空白处抄着《半句再见》的歌词,钢笔字迹被水渍晕染,像春日里未干透的雨。那天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梧桐树的新芽,第一次发现离别原来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大学四年,这首歌成了我的随身听。宿舍楼下的梧桐树见证过多少次晨读与夜谈,树影婆娑间,我总爱把耳机分给室友。记得大二那年冬天,林晓在考研压力下崩溃大哭,我们裹着同一条毛毯在操场上走了三圈,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半句再见,半句珍重”。雪落在肩头化成水珠,却让紧绷的心突然松缓。

2008年深秋,父亲在纺织厂体检时查出早期肺癌。主治医生说”半句告别,半句希望”时,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蝉鸣的午后。化疗期间,母亲每天清晨五点准时把熬好的小米粥放在父亲床边,粥碗里永远多放了一勺红糖。父亲总在喝完半碗后,把剩下的半碗推给母亲:”你胃不好,这半句留给你的。”我们三个在病房走廊里,用这种方式完成着无声的告别与守护。

2015年女儿出生那天,我在产房外反复播放这首歌。当婴儿啼哭划破黎明,护士抱着襁褓跑来时,我正对着手机屏幕流泪。母亲在视频里说:”半句告别,半句珍重,这次换我们守护小满。”女儿满月宴上,父亲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半句再见,半句珍重,祝我们全家幸福安康。”

去年深冬,母亲在整理旧物时翻出1998年的半导体。银色外壳已经氧化发黑,但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熟悉的旋律依然清晰。她突然说:”当年你父亲总说,等厂里退休就回老家开间杂货铺。”我们三个笑作一团,却都在笑声里红了眼眶。此刻窗外飘着细雪,女儿趴在膝头听歌,童声清亮地唱着”半句再见,半句珍重”,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蝉鸣的午后。

如今我常在深夜整理旧照片,泛黄的照片里,有父亲在纺织厂劳作的背影,有母亲在省城办公室的侧影,有女儿第一次叫”爸爸”的瞬间。每张照片旁都贴着《半句再见》的歌词便签,那些被时光打磨得温润的句子,在光影交错中连成一条金色的链子。

前些天整理旧物,发现1998年的半导体里还藏着半张磁带。按下播放键,沙沙的杂音里,父亲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小满,等我们退休了,就开间杂货铺,你弹琴,我记账,晓芳做烘焙……”磁带突然卡顿,像被时光按下了暂停键。我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明白所谓幸福,不过是把每个”半句”都酿成永恒的甜。

此刻,女儿枕着《半句再见》的旋律入眠,月光洒在她睫毛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珍珠。我轻轻替她掖好被角,听见时光深处传来熟悉的旋律,在记忆的褶皱里轻轻回响。这半句再见,半句珍重,或许就是生命最温柔的注脚——我们都在告别中生长,在珍重里相遇,最终把所有的”半句”都写进永恒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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