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我们终于敢对视了》

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雪，我缩在靠窗的座位上，盯着桌角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手机在书包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明天去配新眼镜，散光又加深了。”我摸出眼镜盒，镜片上凝着细密的水雾，像极了此刻模糊的视线。

那是2023年深秋，我第一次注意到林深。他在三楼自习区总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衬衫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色，每次经过他的座位都能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有次他起身接水，我慌忙把刚写好的物理试卷塞进书包，却瞥见他桌角摆着《百年孤独》和一台老式胶片相机。

“同学，你的书。”我抱着书袋回来时，发现《霍乱时期的爱情》正摊在他面前，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明信片。他抬头冲我笑，眼睛像浸在秋水里的黑曜石，”这是去年在巴塞罗那拍的，圣家堂的彩色玻璃。”我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块老式机械表，表盘边缘有道细小的裂痕。

后来我总在周三下午三点出现在图书馆。他会在《百年孤独》里夹张便签：”今天学到了布恩迪亚家族的羊皮卷秘密”，或者画张小丑在书页边缘涂鸦。直到某天他递给我本《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扉页写着：”给总在书架第三层徘徊的读者”。我摸着烫金字体，指尖发烫，却把书又塞回了原处。

2024年春节前，我鼓起勇气发消息：”能借我《霍乱时期的爱情》吗？”对方秒回：”正在重读，暂时不借。”我盯着对话框看了三分钟，最终删掉消息，把手机倒扣在《百年孤独》上。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变成书页间的一只蝴蝶，扑棱着翅膀却飞不出图书馆的穹顶。

直到三月校庆，林深作为摄影社社长要举办展览。我抱着相机跑遍校园，却在取景框里看见他蹲在紫藤花架下给流浪猫喂食。阳光穿过花瓣落在他肩头，我鬼使神差地按下快门。照片洗出来那天，我在暗房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显影液上，和林深在暗红色背景里重叠成模糊的剪影。

“这张叫《平行时空》。”他在展览开幕式上指着照片，”有人问为什么紫藤花会出现在显影液里。”我攥着门票的手心沁出汗，他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其实那天我在想，如果蝴蝶真的能飞出书页，会遇见怎样的世界。”

展览第二天，我收到条消息：”明天下午三点，老图书馆天台。”我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想起母亲说的散光加深的事情，最终在消息框里打下：”我需要先去配眼镜。”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深发来的照片：天台栏杆上挂着块手写木牌，上面用铅笔写着：”等你的蝴蝶”。

四月的雨来得突然。我抱着眼镜盒冲上天台，却看见林深站在栏杆边，雨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他举起右手，腕间的机械表在雨中泛着冷光：”我查了天文馆资料，2024年4月17日15:48，木星和土星将形成’星链’，这是每13年才出现一次的天象。”雨幕中他的身影有些模糊，”我想拍张照片纪念，能帮我按快门吗？”

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指，相机镜头对准了正在合拢的云层。当土星的金色环带与木星的暗斑在取景框里重叠时，林深突然说：”其实我准备了两年。”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本，每页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签：”2022年10月，图书馆窗台有株枯死的薄荷；2023年3月，你总在书架第三层徘徊；2023年12月，你删除了三次消息又重发。”

我翻开内页，看见夹着张泛黄的照片——2019年的我蜷缩在图书馆角落，身旁散落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那是他作为新生志愿者拍下的，当时我正为高考倒计时发呆。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照片上，晕开了2019和2024的字样。

“那天你说散光加深，其实我查过配镜师。”他擦去我眼镜上的雨水，”散光加深是因为总眯着眼睛看人，就像不敢直视自己真正想靠近的东西。”我摸到他手腕的裂痕，那道在巴塞罗那留下的痕迹，”那道裂痕是去年在圣家堂拍照时摔的，当时我想，如果时光能倒流，会不会有人替我按下快门。”

暮色渐浓时，我们终于看清水星运行的轨迹。林深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张泛着油墨香的明信片：”2024年4月17日15:48，圣家堂的彩色玻璃会折射出星链的光芒。”背面是他用钢笔写的：”这次换我等你飞出书页。”

我举起相机，镜头里他的白衬衫在晚风中翻飞，像极了《百年孤独》里那个永远在追寻羊皮卷的吉普赛人。取景框边缘，2023年3月15日的便签在雨中微微卷边，上面写着：”今天又偷拍你写物理题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蝴蝶翅膀。”

雨停了，月光穿过云层洒在天台。林深把机械表戴在我左腕，表盘裂痕正好对准我的眼睛：”真正的倒追，是终于敢直视那些被时光模糊的瞬间。”他握着我的手按在栏杆上，掌心温度透过玻璃传递到我的皮肤，”就像蝴蝶终于找到出口，而出口就在你站了无数次的窗前。”

我摸到书包里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书页间夹着的明信片已经泛黄，但2023年10月15日的字样依然清晰：”下次换我等你读完全书。”此刻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地上交叠成一本打开的书，书脊处写着：”2024年4月17日，我们终于敢对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