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驼铃》

《沙漠里的驼铃》

阿勒颇的月光总是裹着沙粒,像撒哈拉沙漠里被风揉碎的星子。我蹲在民宿的葡萄架下,看最后一缕天光被推到地平线尽头,忽然想起三毛在《雨季不再来》里写过的句子:”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是谁的救世主?”

那年我二十八岁,刚从巴黎的设计学院毕业。行李箱里塞着梵高《星月夜》的复制品,还有半本写满速写稿的笔记本。在巴黎蒙马特高地租的阁楼里,我每天对着塞纳河的倒影画设计图,直到手指被绘图笔磨出厚茧。当第一笔订单的欧元汇款到账户时,我站在圣心大教堂的尖顶下,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直到那个暴雨夜。我抱着刚完成的巴黎圣母院穹顶设计图冲进雨中,却撞见建筑公司总监醉醺醺地躺在台阶上。雨水顺着他的领带往下淌,像条蜿蜒的银鱼。”小林,”他吐着酒气,”他们说我太年轻,做不了这个项目。”我蹲下来替他擦掉脸上的雨水,听见他口袋里手机疯狂震动。

后来总监被解雇那天,我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他抱着纸箱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肩膀滑落:”你愿意接手吗?只要你能让这个项目三个月内完成。”我望着设计图上未完成的穹顶结构,突然发现那些看似完美的线条里藏着无数矛盾。

在巴黎的寒冬里,我每天工作到凌晨三点。当零下十度的寒风把颜料冻成冰碴时,房东太太会送来热巧克力。她总说:”小林,你像沙漠里的骆驼刺,别人给你水喝,但你得自己扎进地里。”某个雪夜,我蹲在画室角落,看着总监留下的设计图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突然明白三毛说的”自渡”——原来那些深夜修改的线条,那些被咖啡渍染黄的草稿,都是自己凿出的船桨。

项目竣工那天,总监在庆功宴上举着香槟说:”小林,你让我们看到了年轻人的力量。”我站在巴黎圣母院的穹顶下,看着阳光穿过彩色玻璃在石阶上投下光斑。那些曾经让我窒息的图纸,此刻像蝴蝶般在光晕中翩跹。原来当自己成为自己的摆渡人时,连风都会为你让路。

三年后,我回到上海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有个客户带着满墙的图纸来找我,说是要修复苏州博物馆的飞檐。他盯着我的设计稿看了好久,突然说:”我父亲是钱仁康先生的学生,当年他教我们画建筑时总说,结构再美,没有自己的魂,终究是死物。”我看着他手背上被刻刀划出的细痕,想起三毛在《雨季不再来》里写过的那个深夜——她在台北的旧书摊发现一本泛黄的《浮生六记》,忽然明白苏东坡和沈复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

工作室的玻璃墙上,我挂着一幅未完成的速写:骆驼刺在沙漠中生长,根系穿透岩层,枝干刺向天空。每当有年轻设计师来请教,我就指着这幅画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但作曲的人永远是自己。”有个女孩曾红着眼眶问我:”可是有时候觉得,连根都扎不下去怎么办?”我带她去了苏州博物馆的修复现场,指着梁思成手绘的斗拱图说:”你看这些榫卯,每一道裂痕都是新生的起点。”

去年冬天,我收到一封从撒哈拉寄来的明信片。背面画着骆驼刺的轮廓,邮戳是塔希里特小镇。收件人栏写着”给三毛女士的读者小林先生”。我摩挲着明信片边缘的沙粒,想起《撒哈拉的故事》里那个深夜——三毛在沙漠里点起篝火,看着火光中飞舞的沙粒,忽然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逃离,而是学会与荒芜共生。

如今我的工作室里,常备着三毛的《雨季不再来》和《撒哈拉的故事》。当年轻的设计师在深夜里对着图纸发呆时,我会翻开书页说:”你看三毛在巴黎的阁楼里画设计图,在撒哈拉的风沙里写故事,她从未停止自渡。”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飘落,我听见风穿过叶片的沙沙声,像极了沙漠驼铃的回响。

或许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学习如何成为自己的摆渡人。就像骆驼刺在烈日下依然保持挺拔,就像暴雨中的设计图最终化作穹顶的星光。当别人只能递来船桨时,唯有自己握紧船桨,才能在生命的河流中划出属于自己的轨迹。那些深夜修改的线条、反复推敲的比例、与自我较量的时光,最终都会在某个黎明,化作照亮前路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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