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与时间的赛跑

清晨六点的闹钟第三次响起时，郑润泽终于从被窝里弹起来。他揉着酸痛的脖颈望向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楼下的梧桐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这是他高三的第五百三十七天，距离高考还有整整一百零八天。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数字像只悬在头顶的沙漏。郑润泽把保温杯里的浓茶一饮而尽，舌尖泛起的苦涩让他想起去年冬天那个雪夜。那天他刚解完最后一道数学压轴题，发现解到凌晨两点的草稿纸上积了半寸厚的雪，而窗外早春的玉兰花开得正好。

“润泽，该吃早饭了。”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饭盒站在门口，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在晨光中格外显眼。她总说：”你爸当年就是靠每天多走两公里路，才考进省城的医学院。”父亲退休前是中学体育老师，现在每天清晨六点半雷打不动地陪他晨跑。郑润泽记得去年冬天流感肆虐时，父亲发着高烧还坚持陪他绕操场跑完五圈，最后在医务室挂了三天点滴。

教室里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郑润泽翻开数学错题本，第37页的几何题还留着去年月考时的红叉。他记得当时被这道立体几何题折磨得整晚没睡，最后是同桌林晓薇用荧光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三十多种辅助线才解出来。晓薇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解题就像拆盲盒，永远不知道下一题会是什么惊喜。”这个总爱穿薄荷绿校服的姑娘，此刻正在前桌奋笔疾书，马尾辫随着书写节奏轻轻摇晃。

午休时郑润泽常去图书馆顶层的自习室。那里有扇朝西的落地窗，能看见操场上飘扬的国旗。他总在窗边位置，因为阳光斜照在第三排课桌时，恰好能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边角都镀上金边。有时解题到焦头烂额，就抬头看看窗外那棵老槐树——树干上刻满历届毕业生留下的身高线，最新一条是今年春天用粉笔写的，标注着”2024届毕业生平均身高182cm”。

五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那天下午的理综考试，最后一道遗传学大题让整个考场陷入死寂。郑润泽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基因符号，突然想起生物老师说过的话：”解题就像破译生命密码，每个碱基对都藏着生命的奥秘。”他深吸一口气，在草稿纸上画出双螺旋结构，突然发现题目中隐藏的隐性关联，笔尖在答题卡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放榜那天，郑润泽特意换了件母亲织的灰色毛衣。父亲把手机藏在身后，直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才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理科612分”的红色数字，省重点大学录取线是605分。母亲的眼圈泛起水光，却把纸巾塞回包里：”明天开始准备艺考，你学过素描基础。”郑润泽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突然明白那些深夜的台灯、晨跑时的汗水、错题本上的红叉，原来都在为这个瞬间积蓄力量。

录取通知书寄来时，郑润泽特意去老槐树下拍照。树干上的身高线已经延伸到三米多高，他摸了摸刻着”2024届”的那道横线，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林晓薇发来消息说正在筹备大学生艺术团，附上了她画的校园规划图。郑润泽把手机贴在胸口，想起去年冬天她发高烧还坚持给他讲题的模样，突然觉得那些共同经历的晨昏都变成了琥珀。

开学典礼那天，郑润泽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他望着礼堂穹顶的星空灯，想起高三那年每个晚自习抬头看到的星空。他说：”我们都是追光者，在无数个与时间赛跑的日夜里，终于看见属于自己的那束光。”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前排母亲举着手机录像，父亲在抹眼角，而林晓薇正冲他比着大拇指。

如今站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郑润泽常会想起那些与时间赛跑的日子。他开始明白，真正的绽放不是瞬间的高光，而是无数个平凡日子的坚持。就像老槐树年轮里藏着的秘密，每一圈都记录着与风雨搏斗的痕迹，最终长成庇荫整片校园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