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信笺》
教室后窗的樱花树又开了。我望着枝头零星的花瓣,想起三年前那个飘着细雨的春日。林小满把伞塞给我时,发梢还沾着水珠,像只笨拙的蝴蝶。
那时我刚转学来这所重点高中,总在课间被后排的男生起哄。”看!林小满又在给转学生送早餐!”他们嬉笑着把纸袋里的饭团推到我面前。我抬头时,正撞见林小满耳尖泛红,她慌忙把饭盒藏在身后,却碰倒了桌上的墨水瓶。
“要赔的话…”她声音细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我明天给你带便当。”我注意到她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和那天早上在走廊撞见她蹲在自动贩卖机前数硬币时,袖口也是这样磨着毛边。
我们开始交换便当盒。她总在便当里藏小纸条:”今天数学课代表没来,你好好听讲”,”食堂的糖醋排骨比昨天甜了”。直到某个黄昏,我在她课桌里发现张泛黄的病历单,日期是两年前的九月。
那天我攥着那张纸单在操场狂奔,樱花被风吹得漫天飞舞。林小满从图书馆追出来,运动鞋踩碎了一地花瓣。”那是表姐的旧病历。”她解释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得了渐冻症,医生说活不过两年。”
我望着她眼角的泪光,突然想起她总说”要带我去吃章鱼烧”,想起她校服上永远洗不干净的咖啡渍,想起她课间偷偷给转学生织围巾时,手指被毛线勒出的红痕。原来那些便当盒里藏着的,不是甜蜜的约定,而是替表姐完成心愿的执念。
“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林小满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樱花花瓣拢进掌心:”医生说不能让病人知道病情,否则会加速恶化。”她校服袖口的毛边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折翼的蝴蝶。
我忽然想起上周路过医务室时,听见护士低声说:”林医生今天又来开止痛药了。”原来她表姐的病情比想象中更重,而林小满每天清晨六点的晨跑,是为了去药店排队买药。那些藏在樱花树下的信笺,那些总说”明天再约”的便当盒,都是她用谎言织就的茧。
毕业典礼那天,林小满把折了千纸鹤的玻璃罐塞给我。罐子里装着她写的最后一封信:”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也在等我,但怕连累你。现在表姐去了更好的地方,我终于能坦白…”信纸被雨水打湿,墨迹晕染成模糊的泪痕。
我抱着玻璃罐跑过樱花道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小满撑着伞追上来,发梢还挂着细碎的水珠。”其实我每天晨跑时,都会在便利店买章鱼烧。”她笑着把热腾腾的纸袋递给我,”因为听说你最爱吃甜辣口味。”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株即将分离的樱花树。我摸着玻璃罐里那张被雨水泡皱的纸鹤,终于明白有些谎言是为了守护更珍贵的真心。就像林小满最终没能等到我们共赏的樱花雨,但那些藏在便当盒里的约定,永远在记忆里开成永不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