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

《茶凉》

我总在咖啡馆的角落座位数着手机提示音。左边第三块拼木地板的缝隙里,去年秋天掉进去的那片银杏叶已经褪成浅褐色,像极了林夏最后发来的”对方正在输入…”。

那是我们分手后的第七个月。我依然习惯每天早上九点给她发一句”今天天气不错”,就像过去七年里她总在相同时间回复:”在等你的消息呢。”直到某天提示音突然消失,我才发现通讯录里多了一个灰色图标——访客记录查询。

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穿堂风,我下意识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见那个穿米色风衣的身影正在收银台结账。是林夏,还是林夏的访客?

“要续杯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她抬头时,我看见左眼尾新添的细纹,像极了微信对话框里那个永远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省略号。

三个月前,我收到过她从巴黎寄来的明信片,邮戳上的日期是去年冬天。明信片背面画着埃菲尔铁塔,角落里用铅笔写着:”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咖啡馆相遇那天,你点的焦糖玛奇朵洒了满桌。”那天她穿着鹅黄色针织衫,发梢扫过我手背时带着茉莉香,而我正为论文截止日期焦头烂额。

现在她常出现在咖啡馆的晨光里,像枚被风干的琥珀。有时是周三的卡布奇诺时间,有时是周五的拿铁时段。我数着她出现的频率,在手机备忘录里统计:周一至周四出现概率23%,周五至周日38%,周末下午茶时段峰值达67%。这组数据让我想起大学时统计过的树洞信箱开启率,那些塞满抽屉的纸条里,也有过类似的期待值曲线。

有次她坐在隔壁卡座,玻璃杯与骨瓷碟碰撞出清脆声响。我看见她手机屏幕亮起,访客记录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她抬头时,我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有圈浅白的戒痕,像某个早已结束的句号。那天我终究没说出”要不要续杯”,只是把刚续满的热美式推到她面前。

她起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我的手背,留下若有似无的雪松香。走出咖啡馆前,她突然转身说:”你桌上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声音被街角的路灯吞没,我听见风中传来未完的句子,就像去年跨年夜她发来的语音:”其实我…我…”信号在传输最后一刻中断。

现在我的手机相册里存着三百七十二张照片,全是不同角度拍下的空位特写。从清晨六点半到深夜十一点,每个时间段的阳光折射角度都不同,连木纹裂痕在晨光中的走向都有变化。有个月圆之夜,我甚至架起三脚架拍下月光在桌面的流淌轨迹,就像试图用物理方法捕捉某个虚幻的承诺。

上周末暴雨突至,咖啡馆的暖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光斑。我看见她站在檐下,米色风衣被雨水洇成深色。她举起手机拍摄玻璃上的雨痕,镜头反光中闪过访客记录的查询界面。我们隔着水雾对视的瞬间,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泛起涟漪。

“记得你总说,等待是最漫长的旅行。”她把湿漉漉的手机放在我桌上,屏幕上是刚发送的定位——梧桐巷17号的老宅,门牌号被爬山虎覆盖得只剩”17″的数字。我点开地图,发现那栋房子在三年前就变成了拆迁告示牌,而她的访客记录里,这个地址的停留时长正好是七百三十天。

此刻她正在老宅前的银杏树下,我数着脚下新落的黄叶。树根处堆积的枯叶里,混着半枚褪色的银杏胸针,针脚处还沾着干涸的胶水——与我去年送她的那枚一模一样。树影在她发间摇晃,我忽然明白她为何总在周三下午出现:那天是我论文答辩的日子,她或许只是来确认,这个曾让她等过七百三十天的男人,是否依然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到达的答案。

暮色渐浓时,她终究没来续那杯凉透的咖啡。我打开访客记录查询,发现那个灰色图标消失在昨天黄昏。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时,穿米色风衣的身影却不是她,而是抱着纸箱的咖啡馆老板。他身后站着穿驼色大衣的女士,正在擦拭我常坐的角落:”我们决定把这里的座位改造成冥想角,”老板笑着说,”正好你总说这桌子能照见灵魂的样子。”

暂无评论

发送评论 编辑评论


				
|´・ω・)ノ
ヾ(≧∇≦*)ゝ
(☆ω☆)
(╯‵□′)╯︵┴─┴
 ̄﹃ ̄
(/ω\)
∠( ᐛ 」∠)_
(๑•̀ㅁ•́ฅ)
→_→
୧(๑•̀⌄•́๑)૭
٩(ˊᗜˋ*)و
(ノ°ο°)ノ
(´இ皿இ`)
⌇●﹏●⌇
(ฅ´ω`ฅ)
(╯°A°)╯︵○○○
φ( ̄∇ ̄o)
ヾ(´・ ・`。)ノ"
( ง ᵒ̌皿ᵒ̌)ง⁼³₌₃
(ó﹏ò。)
Σ(っ °Д °;)っ
( ,,´・ω・)ノ"(´っω・`。)
╮(╯▽╰)╭
o(*////▽////*)q
>﹏<
( ๑´•ω•) "(ㆆᴗ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Source: github.com/k4yt3x/flowerhd
颜文字
Emoji
小恐龙
花!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