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上的时光》
老式收音机沙沙的杂音里,突然传来《双截棍》前奏的清脆吉他声。我下意识摸向裤兜,指尖触到那卷泛黄的磁带,塑料封套上”JAY”的字母早已斑驳。这卷盗版磁带像根魔法钥匙,把我拉回二十年前在录像厅兼职的夏天。
那时上海弄堂里的咖啡馆都开着天窗,阳光透过铁皮棚顶斜斜地切进来。我总在下午三点钟段去”黑胶唱片行”买磁带,老板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说话带着苏州腔。他总把正版磁带倒扣在玻璃柜里,像摆弄稀世珍宝,而盗版磁带用牛皮纸包着塞进收音机播放:”这个周杰伦的专辑,音质可比正版好。”
1999年的夏天,《Jay》专辑刚在台湾发行。那天我攥着攒了三个月的零钱,在街角排了三个小时队。队伍里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掏出塑料袋,里面躺着半盒盗版磁带,每盘都要贴上防伪标签。我至今记得他教我如何用圆珠笔在标签上划出波浪线:”这样机器一扫就能跳过校验码。”那些天我总带着随身听上学,课间总有人凑过来问:”你买的磁带是香港版还是台湾版?”
弄堂口的杂货铺里,戴红袖章的大爷总把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每当《晴天》的前奏响起,整条街的孩子都会趴在窗台上,看对面咖啡馆的霓虹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我常在帮老板整理货架时,听见楼上传来磁带倒带的沙沙声。老板娘总用毛线针在磁带边缘打结:”周杰伦的《八度空间》里藏着摩斯密码,用录音笔倒带三遍就能听出歌词。”
2001年《范特西》发行时,黑胶唱片行改成了”咖啡店”。老板在橱窗挂上”周杰伦主题店”的招牌,用红纸剪出”Jay”字样贴在玻璃上。那天我买了整盒《叶惠美》,发现每张磁带都贴着不同的手绘封面:穿校服的少年、弹吉他的流浪汉、戴耳机的舞者。老板教我用紫外线灯照封套,说能看见激光雕刻的隐藏歌词。
最难忘的是2003年的冬天。非典封控期间,咖啡馆改成线上交易。老板在铁皮棚顶装了二手手机,用收音机改装成对讲机。我们给每个顾客的磁带手写编号,在封套内侧夹着防伪火漆。有次遇到位穿军绿大衣的大叔,他在磁带里塞了张纸条:”这是用正版母带转录的,音质有保障。”后来才知道那是位驻沪工程师,用公司服务器做了三个月的备份。
如今站在新天地听黑胶唱片,常想起弄堂咖啡馆里那台老收音机。某天在二手市场翻到那卷《双截棍》,封套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老板教我区分盗版磁带的口诀。玻璃柜里的正版专辑依然锃亮如新,但那些被划痕覆盖的盗版磁带,却藏着无数个夏天的蝉鸣与琴声。或许真正的音乐从来不在介质里,而在于那些在潮湿的空气中生长出的,关于青春与梦想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