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奶茶的甜》

图书馆后的巷子里总飘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那是林小满和陈默常去的那家奶茶店。玻璃门上的价目表被雨水洇得模糊，最显眼的红笔标注着”经典奶茶3元”。陈默总爱把褪色的帆布包垫在桌角，说这样能接住奶茶杯滑落的奶盖。

那是2016年秋天的傍晚，林小满攥着刚领到的奖学金，在奶茶店门口踮脚张望。玻璃窗内氤氲着暖黄的光，柜台后的姑娘正往纸杯里舀珍珠，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陈默端着半杯奶茶从柜台后探出头，校服领口沾着粉笔灰，眼睛却亮得像刚拆封的玻璃弹珠。

“三块五的芋泥波波奶茶，多加两勺椰果。”他说话时喉结会不自觉地滚动，露出两颗被窝头遮住的小尖牙。林小满低头数着钱包里皱巴巴的纸币，突然发现他手背上还粘着没擦净的粉笔末。

他们开始共享这份甜蜜的奢侈。每周三下午四点，陈默会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带着用报纸包好的烤红薯。林小满的帆布包总比他多装两瓶矿泉水，说是要预防他总忘带水杯。有次下暴雨，陈默浑身湿透冲进教室，却把最后半把伞塞给感冒的林小满，自己蹲在走廊用校服裹住头等雨停。

“爱情哪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陈默把热奶茶塞进林小满手里，金属勺碰着杯壁叮当作响。他总爱用这个理由，把攒了半年的奖学金换成林小满最爱的草莓蛋糕。毕业典礼那天，林小满在礼堂门口等了三个小时，终于等到陈默捧着用废纸箱做包装的”毕业纪念册”，里面夹着他们从奶茶店到天台看过的所有晚霞。

后来陈默去了深圳，林小满留在北方读研。视频通话时，她总忍不住盯着屏幕里那个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陈默的普通话带着南方口音：”小满，我给你换了新手机。”背景音里传来清脆的钥匙转动声，”公司发的配钥匙，要来接我下班吗？”

林小满盯着对话框里不断刷新的”对方正在输入”，突然想起大四那年，陈默在奶茶店门口摆摊卖手工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塑料桶里泡着各色皂角，最上面那颗还系着去年他们捡的银杏叶。有位阿姨多付了五块钱，他愣是把钱原封不动塞回去，说”这可是给未来老婆的礼物”。

“小满，这套口红你肯定喜欢。”陈默把香奈儿丝绒粉唇膏往林小满手里一塞，袖扣折射着水晶般的光。林小满望着镜子里那个素面朝天的自己，突然想起奶茶店角落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他们交换过的发卡、电影票根和被揉皱的数学公式草稿纸。

某个深夜，林小满在整理旧物时翻出那本泛黄的纪念册。陈默的字迹从稚嫩逐渐变得工整，最后一页是他刚工作时的涂鸦：西装革履的轮廓旁，歪歪扭扭写着”奶茶店姑娘”。照片里他们坐在奶茶店同一张桌子，只是背景换了写字楼落地窗。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林小满对着空掉的奶茶杯自言自语，杯底沉着几颗没来得及捞起的珍珠。她给陈默发了条消息，约了他们常去的巷尾奶茶店。推开门的瞬间，陈默正蹲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柜台玻璃上的水渍。夕阳透过蒙尘的玻璃，在他肩头洒下细碎的光斑。

“三块钱的奶茶还是老价格。”陈默把抹布往柜台上一放，露出腕间缠了十年的红绳。林小满忽然发现，那些被岁月磨旧的价目表下，原来藏着永不褪色的数字——3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