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者的自白书》
那是个梅雨季的黄昏,我抱着纸箱站在地铁口,雨丝斜斜地穿过梧桐叶的缝隙。林夏的行李箱还孤零零地躺在出租屋门口,像只被遗弃的贝壳。三个月前我们分手时,她红着眼睛说:”你总说要去看世界,那就先从逃离我这里开始吧。”
我攥着刚打印好的辞职信,突然想起刚认识她时,我们窝在大学城天台看《爱在黎明破晓前》。他推着自行车穿过晨雾,她笑着把豆浆塞进他手里,说要一起环游世界。那时的我总以为,爱就是永远停在某个瞬间,像标本般凝固在记忆的玻璃罐里。
“叮——”地铁进站的提示音惊醒了我的回忆。我加快脚步钻进车厢,公文包里的辞职信被压皱成团。邻座是个穿工装裤的男生,正用方言和同事通话:”老张,仓库那批货得赶在雨季前清空…”他说话时总把安全帽往下滑,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这个细节让我想起林夏总抱怨我”不接地气”。
深夜的便利店冷气开得很足,我蹲在关东煮柜台前,看着玻璃窗上的雨痕扭曲了街景。穿JK制服的店员正在擦拭货架,她耳垂上的星星耳钉晃得我眼眶发酸。三个月前我们还在为要不要养猫争吵,现在她朋友圈里多了个穿学士服的男生,配文是”终于等到你”。
“要加热吗?”店员突然递来纸杯。我接过时才发现手在发抖,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收银台上。她笑着补充:”我们店长也总说,热汤要趁热喝。”这句话让我想起林夏总把泡面调料包捏得咯吱响,说冷掉的味道像过期药片。
第二天清晨,我在码头租了辆二手电动车。车把手上挂着个褪色的平安符,是林夏用红绳系上去的。海风裹着咸腥味灌进喉咙,我按照导航找到那家渔港。渔船正在卸货,鱼腥味混着柴油味扑面而来。穿胶靴的船老大扔给我一串咸鱼,说:”年轻人,这叫’赶海味’,比超市里的香。”
傍晚的渔村飘着炊烟,我蹲在石阶上啃鱼干。穿花衬衫的阿婆端来海蛎煎,油星子在铁锅里滋滋作响。”丫头,iveer过海要当心暗流。”她粗糙的手指划过水面,”就像爱情,看似平静的底下可能有漩涡。”我突然想起林夏总说海风会吹乱头发,非要买三十七根发卡。
第三周,我在码头开了家二手书店。旧书堆里混着林夏留下的《小王子》,扉页上还留着”愿你的玫瑰永远不用浇水”的批注。穿校服的男生把《百年孤独》和《追风筝的人》摆在一起,说:”老师总说,好的书要像朋友一样互相介绍。”玻璃橱窗映出我新剪的短发,发尾还留着海风梳理过的弧度。
某个雨夜,穿工装裤的男生送来一箱矿泉水。他指着墙上泛黄的海报说:”这是我爸年轻时环游世界的照片。”我们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木椅上,听雨滴在铁皮屋顶敲出爵士鼓点。他忽然说:”我以前总以为,爱是抓住某个人不放手。”我望着他手背上未愈合的烫伤,想起林夏总说”烫伤会留疤”。
第七个月,我收到林夏的明信片。她正在青海湖边做志愿者,照片里她抱着穿藏袍的孩童,身后是倒映着夕阳的湖水。”还记得我们说要在湖边开家咖啡馆吗?”她笑着在背面写:”这次换我等你。”我摸着信纸上的折痕,突然发现窗台上多了一盆仙人掌,不知何时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现在,我的书店成了年轻人聚集地。穿JK制服的姑娘在教老船工用平板电脑看电子书,穿工装裤的男生带着孩子来听海浪的故事。某个周末,林夏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我们共同养的两只流浪猫。
“你说过要当一辈子朋友。”她笑着擦去我肩头的鱼鳞,”就像这盆仙人掌,总要经历风浪才能开花。”夕阳透过书架的缝隙,在我们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突然明白,爱情不是永远停泊的港湾,而是教会我们如何扬帆远行的风。
此刻窗外又下起雨,我翻开新到的《瓦尔登湖》,扉页上写着:”有些告别是为了更盛大的重逢。”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书架间晃动的光影,还有那些正在发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