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分的甜言与零分的爱》
初夏的蝉鸣裹着热浪涌进教室时，林深正把冰镇可乐贴在苏棠手背上。她仰头喝气的瞬间，他忽然凑近她耳垂：”你头发上有阳光的味道。”这句情话像颗跳跳糖，在蝉鸣里炸开的甜腻里，让苏棠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得发亮。
那时他们刚在图书馆后巷的梧桐树下相遇。林深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被阳光晒出淡粉色痕迹的皮肤。他教苏棠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同心圆，说等毕业就带她去看敦煌的月牙泉。沙粒从指缝漏下的声音，和他说”我会永远爱你”时的尾音重叠在一起，连风都变得绵软。
后来他们搬进城西的老旧居民楼。林深总说那里有”生活气息”，苏棠却觉得每个楼道里漂浮的油烟味都在嘲笑她的天真。她感冒时烧到39度，他裹着被子刷《王者荣耀》，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睡得香甜的脸。直到她咳醒摸到枕头上的退烧贴，才发现他连水杯都忘记倒满。
“我这不是在照顾你吗？”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把温好的姜茶塞进她手里。苏棠望着他领口沾着的奶茶渍，突然想起上周自己发烧时，他发来的消息是：”多喝热水，我买不到退烧药”。当时她以为是他手头紧，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种客套的疏离。
真正让苏棠心寒的是毕业典礼那天。她穿着母亲送的真丝礼服，在礼堂门口等了三个小时。林深终于出现时，西装裤脚还沾着工地水泥。他捧着99朵玫瑰道歉：”临时有项目赶工，所以…”苏棠看着玫瑰根部渗出的水珠，突然想起他承诺的敦煌旅行，已经鸽了整整五次。
“你说过要带我去鸣沙山骑骆驼。”她声音发颤。林深摸出手机点开日历，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刺痛了她的眼睛——全是”加班””改方案””客户会议”。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车票，日期是去年冬天。
那天他们坐在居民楼顶的晾衣绳下，晚风卷着外卖盒的塑料袋飞过。林深把脸埋进她肩窝，说以后会改。苏棠却摸到他后背的纹身，是只振翅欲飞的鸟，翅膀上歪歪扭扭写着”永远爱你”。她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把纹身上的金粉都冲淡了。
后来苏棠在招聘会上遇见了陈默。这个总穿灰西装的男孩递简历时，指节还沾着颜料。他说苏棠的简历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画，需要他来填色。入职第一天，苏棠发烧到40度，行政部同事递来退烧药时，她看见办公桌上摆着保温杯，杯身贴着便签：”记得喝药”。
周末陈默会带她去城郊写生。他教她用枯枝在宣纸上点染山色，自己就蹲在旁边用铅笔勾勒树影。”你看，”他指着云隙漏下的光斑，”这就是生活给的留白。”苏棠忽然想起林深总说的”留白”，那是指他永远在加班的借口，是永远在路上的敦煌。
深秋的银杏叶铺满人行道时，陈默送了她条羊绒围巾。他站在商场橱窗前等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苏棠摸着围巾内衬的刺绣，是两株缠绕的藤蔓。”像不像我们？”陈默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总得有人愿意等对方先扎根。”
他们搬进新居的第七天，苏棠发现冰箱上贴着便利贴：”周三买牛奶””周五修水管”。这些歪歪扭扭的记事让苏棠想起林深总说的”我记着呢”，原来那只是口型。她站在厨房煮咖啡，听见楼下传来陈默和物业的争执声——他在替邻居争取停车的公平权。
除夕夜他们一起包饺子。陈默把胡萝卜雕成小兔子，苏棠把葱花藏在馅料里。电视里播放着情侣跨年直播，林深发的最后条微博是：”棠棠，新的一年要继续做我的小太阳。”苏棠把饺子皮捏成花瓶形状，突然想起去年跨年夜，林深在通宵打游戏的电脑旁，用便签纸写过”新年快乐”。
晨光漫过窗台时，陈默正在阳台侍弄多肉植物。苏棠端着咖啡走过去，看见他手边放着本《植物图鉴》。”我查了，这些品种能在零下十度存活。”他指给苏棠看窗台上的小方盒，”等春天来了，我们种满整个阳台。”
苏棠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她想起林深总说”植物活不久”，想起他送她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说”养不活就扔了”。而此刻陈默掌心的温度透过玻璃，正温柔地抚过她手背。
地铁穿过晨雾时，苏棠在手机里找到林深最后发的消息：”明天来医院，我陪你去复诊。”她点开日历，发现那天的日程表里，密密麻麻的会议后面，写着”陪苏棠复诊”。她忽然笑起来，笑得眼角沾着水汽。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里，苏棠看见林深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诊断书。他慌乱地用身体挡住纸页，肩膀在晨光里抖得像片枯叶。苏棠想起他总说”我会照顾你”，却连她病历本上的小字都看不懂。她把诊断书抽出来，上面写着”慢性胃炎，需规律饮食”。
林深突然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瓷砖上。苏棠看着这个曾经说”永远爱你”的男孩，此刻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雏鸟。她终于明白，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张糖纸，包裹着无数个不爱她的瞬间：忘记关冰箱的冷气，假装没看见她崴脚，在争吵时摔碎她最爱的青瓷杯。
地铁到站时，苏棠把诊断书折成纸船放进水洼。陈默站在她身后，把围巾轻轻裹住她发颤的肩膀。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们中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年图书馆后巷的沙地。
后来苏棠在日记本里写：”爱是嘴角的温度，是记得她喝咖啡不加糖，是生病时熬粥守到凌晨三点。那些说永远的人，最终被一百个细节击溃。”她把林深的微信拉黑那天，陈默正在阳台修剪多肉，他说：”植物会枯萎，但用心浇灌的爱永远不会。”
春风吹开第一朵玉兰时，苏棠在阳台种下了二十盆多肉。陈默蹲在她身边，用刻刀在陶盆上雕出两株缠绕的藤蔓。阳光穿过他们交叠的指缝，在水泥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苏棠突然想起林深纹身上的鸟，终于明白有些鸟注定飞不过冬天，而真正的春天，是有人愿意陪你看满城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