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特》
我蹲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的水雾。暮春的雨丝斜斜地穿过梧桐树梢,在积水洼里碎成千万片银星。手机突然震动,朋友小夏发来语音:”你听这个副歌!阿帕特阿帕特——哎真像艾薇儿!”
耳机里流淌出的旋律让我怔了怔。前奏是典型的三连音节奏,像被踩碎的玻璃珠在掌心滚动,主歌部分的钢琴声清冷如月光,却在”阿帕特”的呼喊里突然迸发火星。这分明是首电子摇滚,可那三声重复的副歌却让我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那时我们总爱躲在操场的看台后偷听MP3。艾薇儿《Don’t Disturb My Rock Sleep》的歌词被小夏抄在便利贴上,”I’m just a girl who’s down on my luck”的旋律混着蝉鸣,在四月的阳光里蒸腾出青春特有的酸涩。记得某个暴雨突袭的黄昏,她举着被雨水泡皱的歌词本冲进教室,发梢滴着水:”快听!这是新发现的宝藏!”
如今耳机里传来的却是个陌生女声。阿帕特阿帕特,像某种古老部落的战歌在电子音效中重生。我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路灯,突然想起大学时在录音棚实习的某个深夜。当时有个摇滚乐队在调试新歌,主唱反复念叨着”要让副歌有艾薇儿的撕裂感”。他们试过加重鼓点,又调整过电吉他失真,直到凌晨三点主唱突然抓起话筒嘶吼:”就是现在!阿帕特阿帕特!”
那天他们最终版的主打歌确实在副歌部分设计了三次重复的呼喊,像被撕裂的绸缎在声波中翻飞。可后来这首歌在排行榜上安静地沉了下去,就像所有未及绽放就凋零的青春。我在硬盘里存着他们原始的demo,里面有个段落被反复擦除了——主唱在即兴时加入的”阿帕特”,后来被认为过于接近某位已故歌手的风格。
此刻耳机里的旋律突然变得滚烫。阿帕特阿帕特,这五个音节竟让记忆在耳蜗深处疯狂回响。我冲回宿舍翻出那盘发黄的CD,2008年的艾薇儿现场专辑里,《I’m with You》的副歌部分确实带着这种原始的呐喊。当年我们跟着嘶吼”Let me go, let me go”,如今却在这首新歌里听出相似的魂魄。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我站在便利店屋檐下跟着哼唱。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扭曲的光斑,阿帕特阿帕特像某种秘语在雨幕中漂浮。突然想起音乐制作人老陈说过的话:”好的副歌要像伤口结痂时的裂痕,既疼痛又让人上瘾。”此刻终于明白,那些在青春里反复破碎又重组的旋律,原来都藏着相似的基因。
第二天在咖啡馆听见有人哼唱副歌,转头看见穿皮衣的姑娘正对着手机屏幕练习手势舞。她手腕上的银镯叮当作响,随着”阿帕特”的节奏划出弧线。我们相视一笑,她递给我一张写满歌词的纸条,背面是首新写的诗:”当电子脉冲穿过岩浆,所有呐喊都成了化石,阿帕特阿帕特,这是我们留给宇宙的摩斯密码。”
雨停了,云层裂开缝隙。我摩挲着纸条上晕开的蓝墨水,突然想起艾薇儿在最后一次巡演时说的:”摇滚乐不是用来聆听的,是用来点燃的。”此刻的街道上,外卖骑手的电动车正轰鸣着掠过,车载音响里飘出的”阿帕特阿帕特”,和二十年前看台后的青春呐喊,在潮湿的空气里碰撞出奇异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