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与呼吸的对话》
九月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我在街角的面包房撞见了小甜甜。她正踮着脚尖够货架顶层的柠檬挞,浅蓝色校服领口沾着奶渍,鼻尖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我递上纸巾时,她突然捂住鼻子蹲在台阶上,纸团里飘出几片枯黄的梧桐叶。
“这是第几次了?”我蹲下身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道,像是从她书包侧袋渗出来的。她仰起脸时,我看见鼻翼两侧泛着红肿,像是被谁用红笔狠狠划过。这个总在晨跑时与我擦肩而过的女孩,此刻正用校服袖子反复擦拭鼻尖,动作笨拙得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后来才知道,小甜甜的鼻炎是三年前开始发作的。那天她在天台给流浪猫喂食,突然被浓烟呛得直不起腰。后来校医说,她每次接触二手烟后,鼻腔里都会像塞满浸水的棉花。我望着她鼻尖那片反复发炎的皮肤,突然想起上周在公交车上,她把脸贴在车窗上睡觉时,呼出的白雾里混着细小的烟丝。
“要不要试试电子烟?”那天傍晚我们在操场跑道相遇时,我鬼使神差地开口。小甜甜愣了三秒,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滚落在塑胶跑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弯腰去捡,后颈的碎发扫过泛红的鼻尖,像只受惊的蝴蝶。
那之后我开始留意她书包里叮当作响的金属盒。有时是薄荷味的尼古丁贴片,有时是印着熊猫图案的电子烟。有次在食堂打饭,她突然把餐盘往桌上一搁:”你知道吗?二手烟会让鼻炎发作频率增加三倍。”她鼻尖的皮肤在顶灯下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朵被雨水打湿的玫瑰。
我开始在晨跑时特意绕开她常待的梧桐树荫。那些深秋的叶片在风中翻卷时,总会卷起细小的尘埃和若有若无的烟味。有次在便利店买水,听见两个男生在讨论:”听说电子烟的尼古丁剂量比传统香烟还高……”玻璃门映出小甜甜苍白的脸,她正把整盒薄荷糖塞进校服口袋,糖纸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真正让我决心戒烟的,是某个飘着冷雨的黄昏。小甜甜蜷缩在医务室的长椅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校服领口别着我送她的防尘口罩。她咳嗽时带出的血丝染红了口罩边缘,像朵凋零的梅花。护士正在填写病历本:”接触性鼻炎合并支气管炎,建议远离所有烟草制品。”
那天我蹲在医务室门口抽完了半包烟。雨水顺着口罩边缘滴在脚背上,薄荷糖的甜腻和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撕扯。烟灰缸里堆积的烟蒂像座微型山丘,我突然想起小甜甜书包里叮当作响的金属盒,想起她鼻尖反复发炎的皮肤,想起那些被烟味侵蚀的晨跑时光。
戒烟第七天,我在操场撞见正在做康复训练的小甜甜。她戴着特制鼻过滤器,深呼吸时能听见轻微的”嘶嘶”声。梧桐叶铺满跑道,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戒烟糖。”这是用银杏叶提取物做的,能缓解鼻塞。”她鼻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像初春枝头将绽的樱花。
现在我们常去城郊的湿地写生。小甜甜的鼻过滤器换成了可调节鼻夹,她教我辨认芦苇丛中迁徙的候鸟。有次她突然指着天空:”你看那群白鹭,它们的呼吸频率是人类的六倍。”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鼻尖的淡粉色在暮色中愈发鲜艳,像朵永不凋零的玫瑰。
上周整理旧物时,我在书柜深处翻出那盒电子烟。金属外壳已经氧化发黑,烟弹里残留的尼古丁结晶像粒粒暗红的砂砾。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小甜甜的画册摊开在膝头,最新一页画着戴鼻过滤器的小白鹭,翅膀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滴。
晨跑时经过面包房,老板娘正给流浪猫添水。小甜甜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是晒干的银杏叶。”这是我在湿地收集的,听说对鼻炎有好处。”她鼻尖的淡粉色在朝阳下泛着暖光,像朵刚刚盛开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