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长歌行】
暮春三月的青丘古街飘着细雨,我撑着油纸伞站在银杏树下,望着街边新开的”蜀山茶寮”笑出了声。玻璃橱窗里摆着熟悉的青铜茶盏,茶香混着雨气钻进鼻腔,恍惚间又见当年蜀山脚下那盏永远温着热茶的竹棚。
街角突然传来清脆的竹笛声,几个身着古装的青年从雨幕中走来。最前头那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左手执剑右手持伞,伞骨上垂落的流苏在雨中轻晃,正是当年那个在锁妖塔前立誓的景天。他身后跟着个扎着双髻的少女,手持团扇的姿势与紫萱如出一辙,只是眼角多了两道浅纹。
“这不是天哥吗?”我下意识喊出声,却见景天愣了愣,伞柄上的流苏突然被风吹得剧烈摇晃。他转身时露出后颈那道蜈蚣状的疤痕,在青衫映衬下宛如水墨画中的裂痕。我这才想起,这具身体已经流转了三百年,当年那个在江边捡到铁剑的少年,如今眉眼间多了几分看破红尘的漠然。
街市另一头的酒肆传来喧哗。穿红裙的雪见正与个白发老者对饮,那人手持的酒葫芦上刻着”长卿”二字。她耳垂上的月光石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与记忆中那个在蜀山派后山采药的少女判若两人。酒肆老板娘突然掀开珠帘,举着个印有”凯威”字样的茶壶冲出来:”雪姑娘,这是刘先生托我带的…”
话音未落,隔壁茶寮突然传来惊呼。我转头望去,只见徐长卿正将紫薇往门外推,紫薇的月白襦裙下露出半截红绳,正是当年徐长卿用定情信物系在紫薇腕间的。两人身后站着个穿杏黄襦裙的妇人,手中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茂茂”二字。
“天哥,你快看!”景天突然指着茶寮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茂茂正蹲在柜台前,手里晃悠着根刻着”屠龙”二字的木棍。他头顶的虎头冠歪向一边,身后墙上挂着的”蜀山剑派”匾额缺了角,露出里面新贴的”诚信客栈”告示。
这场景像极了大唐风雅 years里的荒诞剧。茂茂突然跳起来,指着紫薇手里的襁褓大喊:”娘!这刀能砍断情丝吗?”说着就要往婴儿身上砍。紫薇吓得跌坐在地,徐长卿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儿子,腰间玉佩撞在案板上叮当作响。那枚玉佩我认得,正是当年紫萱送给徐长卿的定情信物。
雨突然下得更大了。我望着街角正在给婴儿换尿布的紫萱,她发间的银杏叶发饰闪着微光。这棵银杏树是她在青丘种下的,树根处的石碑上刻着”缘起缘灭,不过一念”。她身后站着个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手持的折扇上画着与徐长卿如出一辙的剑穗。
“天哥,你看那是不是…”景天突然指着街尾。我转头望去,只见个身着玄色道袍的男子站在雨中,道袍下摆沾着泥泞,手中握着的正是景天当年在锁妖塔找到的铁剑。那人抬起头时,我看见他左眼下的泪痣,与记忆中蜀山掌门李逍遥一模一样。
暮色四合时分,我们聚在茶寮的天井里。茂茂举着那根”屠龙宝刀”当令旗,景天把铁剑横在石桌上,紫萱的团扇轻轻点着桌面,雪见把酒葫芦往石桌上一放,徐长卿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当年在锁妖塔下捡到的那枚铜钱。
“三百年来,你们都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景天突然说。雪见把酒葫芦摔在地上,酒水溅湿了她的月白裙角:”我讨厌自己变得世故,像极了当年那个在蜀山派后山卖耳朵的徐长卿。”徐长卿沉默半晌,突然大笑起来:”我讨厌自己变得软弱,却忘了当年在扬州城为救紫薇,连长卿剑都不要了。”
紫萱突然站起来,把油纸包里的铜钱撒向空中。铜钱在雨中翻飞,最终落在景天的铁剑旁。她轻轻抚过剑身:”这把剑见证过太多离别,却从未改变。就像你,从不会因为看破红尘就放下铁剑。”景天摸着剑柄上的裂纹,突然笑了:”是啊,就算把剑柄磨穿,我也得留着它防身。”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来到青丘后山。茂茂正在用”屠龙宝刀”砍柴,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突然喊我:”娘!这刀砍柴特别快!”我望着他虎头冠下露出的虎牙,突然想起当年在扬州城,这个孩子也是这样举着宝刀冲进酒楼,只为给徐长卿讨个说法。
山脚下的银杏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我摘下一片叶子夹进《仙剑奇侠传》原著小说,那页还夹着当年景天送给我的铁剑碎片。碎片上的血迹早已风干,但剑柄处的”景天”二字依旧清晰。我突然明白,真正的仙剑不是那把能斩妖除魔的青铜剑,而是景天握了三百年的那把铁剑——它见证过所有的离别与重逢,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形状。
晨雾散去时,我看见街市上又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景天背着竹篓在卖耳朵,雪见在茶寮里煮茶,徐长卿在客栈里磨剑,茂茂继续举着屠龙宝刀招摇过市,紫萱在银杏树下等她的”逍遥哥哥”。他们各自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我摸了摸怀里的铁剑碎片,突然笑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把遗憾酿成了酒,有人把悲伤刻成了剑。就像那把铁剑,历经三百年的风雨,依然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