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壳里的月光》

凌晨三点，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被红心标记的蚂蚁庄园界面，突然想起林小满说过的话：”分手就分手，你还要去我喂的鸡身上吐口水吗？”她的话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让我手一抖，把最后一只小鸡的鸡蛋全打成了渣。

那是去年深秋的夜晚。林小满在微信里发了条语音，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后来》的旋律。我正蹲在书房改方案，电脑右下角跳出她发来的庄园动态：”今天我的小黄鸡孵出了金蛋。”配图是两只绒毛未褪的雏鸡，歪歪扭扭地站在草垛上。

三个月前我们正式分手时，她特意穿着那件米色针织衫。那天她抱着我的胳膊，掌心沁出薄汗：”蚂蚁庄园的鸡每天下蛋，就像我们…”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你每天数蛋的样子，像极了会计对账本。”她愣住时，我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月光。

分手后的第七天，我在游戏里发现了异常。小黄鸡的窝里堆满金蛋，每颗蛋上都用绿色荧光笔写着”晚安”。这些蛋本该在凌晨自动消失，现在却像被施了魔法般永远停留在屏幕里。我尝试删除游戏账号，却发现林小满的庄园里多了个新角色——穿着我送她的珊瑚绒睡衣的布偶猫。

“这是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林小满在视频通话里展示着猫的动态，”它总爱蹲在鸡窝旁边偷蛋，但每次都会把蛋滚回窝里。”她的笑声清亮如碎玉，让我想起去年跨年夜，我们在天台放烟花时她说的：”等我们的鸡都下金蛋了，就开间咖啡馆好不好？”

我开始频繁登录蚂蚁庄园。每天清晨六点准时刷新，看新诞生的蛋壳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那些金蛋在虚拟空间里堆积成小山，却再也无法兑换成现实中的温暖。直到那个雨夜，我看见小黄鸡的鸡冠被染成了血红色——它在攻击一只不断下蛋的变异鸡。

“这是你新养的打鸣鸡。”林小满的消息突然跳出来，”它下蛋时会唱歌，但蛋里有刺。”我点开庄园，变异鸡正用尖嘴啄着小黄鸡的翅膀。血滴在草地上绽开红梅，而打鸣鸡的蛋壳上浮现出”分手快乐”的字样。

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那些金蛋在屏幕里叮当作响，却比不过她朋友圈里新晒的咖啡馆照片。那天晚上我登录了林小满的账号，发现她给变异鸡起了个名字叫”阿哲”。这个备注让我想起前男友，而打鸣鸡每天下的蛋，都是刻着前男友名字的玻璃碎片。

“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游戏账号改成他的名字？”我质问林小满时，她正在给变异鸡喂食金蛋。屏幕上的猫突然跳上鸡窝，叼起一颗蛋砸向玻璃窗。”它说这是给阿哲的定情信物。”林小满的笑声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你看，连游戏都在替我们记着账呢。”

我开始在庄园里疯狂操作。用扫帚抽打每只下蛋的鸡，把金蛋打碎成像素点。当第十七只小鸡被我揍得羽毛纷飞时，林小满发来消息：”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配图是我们初遇那天在咖啡馆的座位，背景里是成排的蚂蚁庄园广告牌。

那个雨夜，我站在城市的天桥上，看着林小满的庄园动态更新。打鸣鸡产出一串玻璃蛋，每颗蛋里都映着不同男人的侧脸。小黄鸡的羽毛正在自动脱落，露出底下灰扑扑的鸡皮。我忽然想起她曾说：”游戏里的鸡会下金蛋，现实里的鸡只会下蛋壳。”

凌晨四点，我删除了蚂蚁庄园的账号。当提示框弹出”确认永久删除”时，林小满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明天我的咖啡馆开业，记得来吃金蛋卷。”我盯着屏幕上的”确定”按钮，突然发现庄园图标变成了咖啡馆的霓虹灯牌。

第二天清晨，我在咖啡馆门口遇见林小满。她穿着米色针织衫，手里端着两杯热饮。阳光穿过玻璃窗，在她睫毛上撒下细碎的金粉。”游戏里的鸡都下蛋壳了，现实里的鸡才下金蛋。”她笑着把蛋卷推到我面前，”尝尝看，是不是比虚拟的更甜？”

我咬开蛋卷的瞬间，咬到了一片羽毛。那是小黄鸡的尾羽，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泽。林小满说这是从庄园带过来的”纪念品”，”它说想看看现实里的太阳是什么样子。”我们相视而笑时，咖啡馆的招牌突然亮起，上面用金漆写着：蚂蚁庄园主题咖啡馆。

那天我买下了全部的蛋卷。林小满说每只鸡每天只能下三个金蛋，所以需要三只鸡同时开动才能完成订单。她教我辨认不同品种的鸡，教我如何用蛋壳拼出心形图案。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在玻璃窗上时，我忽然明白：虚拟世界的金蛋会过期，但那些共同饲养的时光，会在记忆里永远鲜嫩。

现在我的书桌上摆着三枚金蛋，来自林小满的三只鸡。它们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三颗未成熟的星辰。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就会打开游戏存档，看那些被删除的鸡如何从蛋壳里破茧而出。而我知道，真正的金蛋不在屏幕里，而在我们共同走过的每个清晨与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