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接来电》

手机屏幕在凌晨两点亮起，我盯着那个熟悉的绿色图标看了很久。林夏的号码在通讯录里排在我最常联系的前三位，可这次”您有1条未读消息”的提示却让我喉咙发紧。

这条消息来自半年前就停用的微信账号，发信时间显示是上周五傍晚六点零三分。我颤抖着点开对话框，光标停在那句”最近在忙什么”后面，像条僵死的鱼。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突然想起上个月暴雨天，林夏撑着碎花伞站在图书馆门口等我的样子，她湿透的刘海贴在额前，说要去参加社团面试。

那是我和林夏认识第九个月。从高中转学后独来独往的我，第一次在社团招新时被她叫住。”要不要试试街舞社？我帮你填表。”她总这样，像团突然窜出来的暖阳，把我的影子融进她身后跃动的光影里。我们会在放学后的空教室里跳到天黑，她教我辨认音乐里的切分节奏，我教她用手机拍下每个动作的分解。

但这样的时光在高三开学后开始褪色。林夏的日程表像被撕碎的日历，她开始频繁缺席训练，手机屏幕上的”正在输入”永远停留在半句”下次一定”。我蹲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练习wave动作时，总会听见走廊传来她清脆的笑声，却再没人递来温热的奶茶。

“其实我妈妈住院了。”林夏第一次主动找我，是在期中考试后的傍晚。她蜷缩在操场边的长椅上，校服裤膝盖处磨出毛边，”医生说要做手术，但家里……”她突然哽咽着把脸埋进膝盖，我这才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淤青。

那天之后，我常在课间看见她对着空教室发呆，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直到某个深夜，我在空教室发现蜷缩在钢琴凳上的她，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总不回家吗？他们去外地打工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从校服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林夏，你是我遇见的第十七个愿意陪我聊天的人。”月光把字迹照得发亮，我突然想起她书包侧袋总插着支粉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夏”字。

高考倒计时牌翻到个位数时，林夏的座位空了三天。返校那天她带来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花瓣蜷缩成小小的船。”我妈说这是她小时候常摘的，”她把花别在我校服领口，”她说人就像这花，再怎么枯萎也该有重生的可能。”

我至今记得填报志愿那天，林夏突然拉住我：”我打算去北方读艺术。”她眼睛亮晶晶的，像又要开始新的冒险。可当录取通知书寄来时，她的电话却开始显示”空号”。我抱着那袋晒干的茉莉花在操场狂奔，直到撞开她家的铁门——门缝里漏出电视里的相亲节目，她母亲正对着镜头微笑。

蝉鸣最盛的暑假，我在招聘启事上看见”街舞社助教”的职位。面试当天，我特意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还留着林夏帮我缝补的歪扭针脚。面试官问：”你了解街舞社的现状吗？”我摸着口袋里那张泛黄的报名表，上面还留着林夏的笔迹：”林夏，想和光一起跳舞。”

新学期的社团招新会上，我站在曾经空荡荡的教室里讲话。阳光穿过新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跳动的光斑。”这里需要会wave的新成员，”我举起那袋茉莉花，”还有愿意陪我找回光的人。”台下响起零星掌声，我看见后排有个扎马尾的女生偷偷抹眼泪。

上周五的未读消息里，林夏说在北方组建了新街舞社。附件是张照片，她站在舞台中央，身后的霓虹灯牌写着”光未央”。我点开对话框，发现她最后补了句：”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天台见。”

手机在掌心震动，我看见她发来定位。天台的风裹挟着玉兰花的香气，林夏摘下耳钉扔进风里：”你信不信，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个永不熄灭的火苗。”她指着远处万家灯火，”就像那年我们偷溜出教室看流星雨，你说每个流星都是没说完的话。”

月光漫过她的肩头，我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天她湿透的刘海。原来有些关系不需要刻意维系，它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带着我们共同种下的星火重新照亮彼此。就像此刻，我们终于读懂了对方未发送的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