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两种人生》

春桃第一次见到周家别墅的喷泉时，十二岁。那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被班主任领着去参加周家小公主的生日派对。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香槟塔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数着地板上散落的乐高积木，突然想起自己上个月还蹲在巷口修自行车链条。

“这是春桃吧？”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蹲下来，指尖抚过她掌心的老茧，”我们小满的芭蕾舞鞋比你的手掌还大呢。”春桃低头看着自己磨破的球鞋，突然发现周家小公主的裙摆上沾着泥点——那是她刚才蹲在花园里给流浪猫添水时蹭的。

周家小满的童年像被装进恒温箱的琥珀。她永远穿得整整齐齐，书包里永远装着最新款的保温杯和护眼台灯。当春桃在城中村出租屋里为每月五十元的电费发愁时，小满已经能熟练地用英文向私人教练解释：”我的饮食需要低糖高蛋白，但每周至少要吃三次冰淇淋。”

十七岁生日那天，小满收到父亲从瑞士寄来的钻石发卡。春桃在工厂流水线上分拣钻石原石，那些沾着非洲草原泥土的晶石，在切割机下会发出彩虹般的光。她偷偷把其中两颗藏在枕头下，打算攒够钱给弟弟买台二手电脑。

“你懂什么？”周家老爷子把春桃训斥得面红耳赤，”我们小满将来是要嫁去老周家的，不能跟这些粗人混在一起。”春桃攥着被汗水浸湿的质检单，突然发现小满的珍珠耳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珍珠的母贝，正是春桃去年在养殖场辛苦三个月才换来的。

高考放榜那天，春桃在网吧包厢里接到周家保姆的电话。小满以全省第三的成绩保送剑桥，而春桃的录取通知书还躺在传达室积灰。周老爷子亲自开车来接女儿，后座堆着定制行李箱和二十万现金。”你表姐说想学金融，”老爷子把支票拍在春桃面前，”这钱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春桃把支票叠成纸船放进下水道，看着它漂向闪烁的霓虹。她想起小满总说”钱是自由的翅膀”，可当春桃用这笔钱给弟弟买来笔记本电脑时，小满正在私人医院做光子嫩肤护理。那天春桃在弟弟的编程比赛中夺冠，领奖台上的水晶奖杯映着窗外霓虹，突然觉得和周家别墅的喷泉灯光并无二致。

大学四年，春桃在珠宝设计工作室熬夜赶稿。她设计的”星尘”系列融合了苗绣和3D打印技术，当作品在米兰设计周展出时，小满正在巴黎左岸的画廊举办个人画展。春桃的展台前挤满媒体，小满的画布上却只涂着几团模糊的色块——她刚从精神分析诊所回来。

梅雨季的深夜，春桃在周家别墅的花园里等到了小满。雨水顺着她褪色的牛仔外套往下淌，小满的香奈儿套装被风吹得鼓起来。”为什么我的画总被说’缺乏灵魂’？”小满把威士忌酒瓶砸在石桌上，酒液浸透春桃珍藏的苗绣手帕，”你设计的珠宝明明都是流水线上的产品！”

春桃擦掉小满脸上的雨水，掏出那枚藏在工作室抽屉里的钻石。”我用三千个日夜换来的，”她把 diamond 放在雨水中，”你看，连雨水都在为它让路。”小满怔怔看着钻石在雨中折射出的七彩光晕，突然想起那个蹲在巷口修自行车的女孩，此刻正穿着周家保姆给的真丝衬衫，在米其林餐厅的落地窗前设计爆款首饰。

毕业典礼那天，春桃拒绝了周老爷子的百万投资。她带着工作室七个人搬进了城中村改造的loft公寓，墙上贴着从周家别墅偷拍的喷泉照片。”我们要做真正的珠宝设计，”她在新品发布会上举起那枚星尘系列胸针，”它能照见每个女孩眼里的星光。”

三个月后，春桃的”星尘”系列在纽约时装周大放异彩。当媒体追问灵感来源时，她展示了那枚被雨水打湿的钻石。”真正的光芒，”春桃转动着胸针上的苗银吊坠，”从来不在恒温箱里，而在每个努力发光的灵魂中。”

那天深夜，小满给春桃发了条信息：”你设计的吊坠，我戴在颈间像在收集星光。”春桃回复：”记得上次在喷泉边，你问我为什么不用塑料珠子？因为真正的珍珠，要经过黑暗的沉淀。”

晨雾散去时，春桃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看见周家别墅的喷泉重新喷涌。她没有像保姆说的那样去敲门，而是打开窗，让带着泥土气息的风裹着露水，轻轻落在那些正在打磨钻石原石的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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