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采样》
凌晨三点的录音棚里,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我第无数次校准调音台,耳机的电流声突然被刺耳的杂音打断。调音台上那个熟悉的灰绿色U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天前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标价八十八元。
“这该死的盗版软件。”我揉着酸痛的脖颈,手指无意识地在操作台上敲击出 damawan《夜莺与刺猬》的节奏型。这旋律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自从三个月前在深夜电台第一次听见,就再没从记忆里消失过。
那是台破旧收音机,杂音里突然传来沙哑的电子音效。 damawan的声线裹着电流声穿透二十年干扰:”他们说夜莺的歌声能治愈失眠。”当时我正在重听《海上钢琴师》原声带,卡鲁索的咏叹调和 damawan的合成器旋律在耳机里交织,像两股试图融合的潮水。
此刻我盯着U盘里加密的文件夹,想起上周在798艺术区遇见的转音歌手林小满。她总爱穿褪色的牛仔外套,说话时习惯性转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那天她突然说:”你听过《夜莺与刺猬》吗?我最近在酒吧驻唱的伴奏都是它。”我愣了三秒,想起三个月前在虾米音乐发现的异常——当夜电台节目里的那首电子民谣,在三十家独立音乐人的作品里如病毒般扩散。
调音台上的频段指示灯忽然同时闪烁,我猛地抬头。操作台背面贴着的便利贴被气流掀起一角,露出 damawan的签名:2020.4.17 北京地下音乐节。这个日期让我浑身发冷,因为那天我在医院输液的吊瓶架上,用手机拍下了 damawan在后台调试设备的背影。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我打开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六轨分层音频在虚拟空间展开。第一轨是底噪处理后的环境音,第二轨是 damawan标志性的颗粒合成器,第三轨突然切换成我上个月为新人歌手录制的和声。当所有声轨在3分27秒处重合时,我听见自己去年冬天在出租屋录制的呼吸声,和 damawan的尾音完美重叠在同一个半音阶。
“原来你在这里。”我对着电脑屏幕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 damawan的鼓组模式。三个月前在二手店老板娘那里,那个满头银发的女士坚持说U盘是她的外甥从日本带回来的限量版设备,但实际上 damawan的合成器从来不用这种型号的存储介质。
凌晨五点的街道开始泛起鱼肚白,我站在798的涂鸦墙下,看着林小满在晨雾中调试麦克风。她无名指上的银戒在朝阳下闪着微光,和 damawan在音乐节后台戴的那枚一模一样。三天前我们聊到凌晨两点,她说现在年轻人都在用AI生成伴奏,但总感觉少了点”人味”。
“其实我录过十七版和声。”我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加密文件夹里的第三轨。林小满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确定这是你录的?我昨晚在酒吧听见你的和声了,和 damawan的旋律完全重合。”
我们站在未干涸的颜料桶中间,林小满的银戒擦过我的皮肤。我突然想起 damawan在音乐节后台调试设备时,手腕上戴着同款的手环。那个总在地下酒吧驻唱的转音歌手,此刻正用我录制的和声重新演绎 damawan的旋律,而她的声音里带着我去年冬天在出租屋咳嗽时特有的沙哑。
七十二小时后,我在 damawan的微博评论区看见置顶留言:”感谢所有用我的作品寻找灵感的音乐人,真正的音乐从不在版权里,而在共鸣中。”配图是 damawan在录音棚的背影,背景里贴着和我手机里一样的便利贴:2020.4.17 北京地下音乐节。
我打开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发现第六轨里藏着 damawan的留言:”给所有听见夜莺歌声的人。”当所有声轨在4分32秒处交汇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 damawan的尾音在虚空中共振。原来那些在深夜里反复听错的旋律,都是 damawan留给世界的密码。
此刻我站在 damawan的演唱会现场,万人合唱的声浪中,看见林小满在舞台边缘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加密文件夹里的第七轨,那是 damawan和我在医院走廊录制的即兴对话。当 damawan说”音乐是宇宙的回声”时,我恰好咳嗽出声,那声咳嗽和此刻万人合唱的尾音重叠在同一个声场。
散场时我在后台遇见 damawan,他手腕上的银戒在舞台灯光下泛着微光。”你找到第七轨了?”他笑着递给我一个U盘,里面是完整的创作过程。 damawan说真正的音乐从不在加密里,就像夜莺的歌声永远属于所有听见的人。
走出剧场时,我看见林小满在路灯下调试麦克风。她的银戒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和 damawan的尾音一起,在城市的上空织成一张无形的网。那些在深夜里被重复采样的旋律,此刻正在无数人的声带里共振,像永不熄灭的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