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胶囊里的婚约》
我蹲在阁楼地板上,指尖触到那个褪色的铁皮盒时,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在窗台。八年前埋下的时光胶囊里,除了泛黄的信笺,还有半块发硬的桂花糕,包装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陈柏铭专属”。
那是高一开学典礼后的傍晚,我攥着转学来的录取通知书,站在教学楼后的小卖部门口。夕阳把玻璃柜台上的橘子汽水染成琥珀色,货架尽头忽然传来清朗的笑声:”林小满,你躲在这里偷吃辣条?”
转身的瞬间,陈柏铭的校服衣角正被晚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他手里拎着两瓶汽水,塑料瓶身还沾着草屑——原来他刚从操场上体育课回来。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柜,冰镇西瓜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要一起吃吗?”他弯腰捡汽水时,发梢扫过我的手腕。我这才注意到他左手缠着纱布,运动鞋带子系成了歪扭的蝴蝶结。后来他告诉我,那天他摔断了脚踝,却坚持来学校给我送录取通知书。
铁皮盒里的信笺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钢笔字被水渍晕染得模糊:”如果八年后我收到这封信,请嫁给我。”落款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旁边还粘着半片干枯的桂花。我忽然想起那天小卖部门口的情景,他递给我汽水时,指节处也有块暗红的伤疤。
高三上学期,我们开始同桌。他总在课间用草茎编小动物,我的草稿本上却爬满了化学方程式。物理老师讲电路实验时,他突然凑过来:”小满,你这道题是不是应该…”话没说完就被前桌的篮球砸中,眼镜飞出去老远。我追出去捡时,看见他蹲在走廊抹眼泪,碎玻璃渣粘在掌心。
“别怕,我帮你买创可贴。”我蹲下身时,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天傍晚的医务室,我们头碰着头包扎伤口,他突然说:”如果考去同一所大学,要不要试着交往?”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我的校服袖口沾满碘伏。
高考前夜,他翻墙出去给我买夜宵,回来时却带着满身酒气。我举着刚考完的数学卷子,上面鲜红的”136″分刺得他眼睛发亮。”全国卷?我练的可是高考原题。”他醉醺醺地凑过来,眼镜片上蒙着水雾,”要不我们约定考同一所大学?”
后来我去了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他在南京工业大学读计算机。每年生日,他都会寄来明信片,上面画着不同城市的地标。大四那年我收到张泛黄的明信片,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穿学士服的人站在樱花树下,他胸前别着我送的红玫瑰。
去年冬天,我在实验室通宵赶项目时收到他的微信:”小满,我找到愿意和我一起创业的合伙人了。”配图是办公室的合影,他站在C位,西装革履得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精英。我盯着聊天框发呆,窗外的雪片落在实验记录本上,晕开墨迹。
上个月整理旧物,翻出个铁皮盒。打开瞬间,八年前埋下的桂花糕早已风干成碎末,但信笺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八年后,如果我还记得这个约定,请嫁给我。”信纸背面贴着张便利贴,是去年他寄来的明信片复印件,背面写着:”创业公司需要资金注入,如果你愿意…”
我忽然想起去年校庆日,他在校友论坛上演讲时,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玫瑰。台下有女生举着应援牌,他笑着解释:”这是我未婚妻送的。”当时我攥着刚领到的结婚请柬,请柬上印着烫金的”陈柏铭”三个字。
此刻我站在阳台上,手机屏幕亮着他的未读消息:”小满,创业需要你的资金支持。”夜风卷着信笺纸飘向远处,我忽然想起八年前小卖部门口的汽水瓶,想起医务室里沾满碘伏的袖口,想起毕业典礼上他别在我胸前的红玫瑰。
手机震动起来,是大学同学发来的语音:”小满,你终于要嫁给陈柏铭了?”我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忽然明白有些承诺像埋在时光里的种子,不会因为风雨而枯萎,反而会在岁月里长成参天大树。就像那封八年前写下的信,在时光的窖藏中,反而酿成了最醇厚的酒。
我打开手机银行,把准备留学用的全部积蓄转进他的公司账户。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个迟到的约定鼓掌。或许真正的承诺,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日期,而是当岁月褪去青涩,依然愿意为最初的誓言,在时光的荒野上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