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

教室后排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时，我总会下意识摸向校服口袋。那里永远揣着那张被磨得发白的CD，封面上许嵩的侧脸被水墨晕染得模糊不清。那是初二暑假的傍晚，我在音像店角落翻到这张《自定义》，塑料封套里飘出几缕《素颜》的旋律，像春蚕吐出的银丝缠绕住整个盛夏。

那时我们坐在教室后排的”秘密基地”，课桌拼成的临时舞台上，小林用手机循环播放《玫瑰花的葬礼》。他总说这首歌是许嵩写给青春的情书，歌词里”多少次迎着朝阳奔跑”的句子，被我们抄在作业本扉页当座右铭。午休时总有人偷偷传阅《自定义》歌词本，泛黄纸页上”时光的河入海流”被红笔重重圈起，像少年人笨拙地标记着生命中的重要坐标。

音乐课代表收作业时，总会把我们的歌单悄悄塞进许嵩的《寻雾启示》。那些抄满歌词的草稿纸，被夹在《自定义》里形成厚重的书签。教导主任突击检查时，小林总能把CD盒藏在地理图册后面，用《登徒子好色赋》的文言文注释遮掩住《雅俗共赏》的乐评文章。直到毕业季的告别晚会上，我们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唱起《素颜》，班主任眼眶泛红地说：”有些旋律，是青春的通行证。”

高三晚自习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总在草稿纸背面默写《玫瑰花的葬礼》的歌词，笔尖划过”那一年我们十七八”时，总会想起小林在毕业典礼上摔了话筒，把许嵩的《雅俗共赏》唱成摇滚版。那时我们以为青春就是永远的热血与不羁，直到高考结束的十字路口，才明白许嵩歌里”时光的河入海流”的深意。

大学宿舍的阳台上，我和阿宁分享着从贴吧下载的《天文馆》。他指着歌词里”银河系漫游指南”的隐喻笑得前仰后合，却在听到”我们都是被现实放逐的游牧民族”时突然沉默。那年许嵩在武汉开演唱会，我们挤在火车站候车室，用手机电筒照着歌词本寻找座位号。当《玫瑰花的葬礼》前奏响起时，整节车厢的年轻面孔都泛起泪光，像被时光的河带向不同方向的船。

工作后的第一个生日，我在livehouse看到许嵩的《雅俗共赏》。台下的年轻人举着荧光棒齐声合唱，西装革履的男同事和扎脏辫的女生肩并肩 dancing。散场时遇见大学同学，他指着许嵩新专辑里的《大千世界》说：”现在听《自定义》觉得像在听老歌。”我们相视而笑，突然发现当年抄在作业本上的歌词，早已内化为生命里的韵脚。

某个加班的深夜，我整理旧物时翻出那张CD。塑料封套已经开裂，但《素颜》的旋律依然清晰。手机弹出许嵩发微博说正在筹备新专辑，配图是敦煌莫高窟的飞天壁画。忽然想起初中时小林说的”时光的河入海流”，原来我们都是被音乐放逐的旅人，在各自的时代坐标里，重复着与许嵩的相遇。

此刻窗外暮色四合，我重新戴上耳机。熟悉的旋律里，”多少次迎着朝阳奔跑”化作办公室落地窗外的晚霞，”银河系漫游指南”变成地铁里匆忙的侧脸。那些被青春认证过的旋律，终究成了生命长河里的鹅卵石，在时光冲刷中愈发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