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告别》
九月的雨丝像断了线的珍珠,斜斜地打在图书馆的玻璃幕墙上。我望着窗外那棵歪脖子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风雨中簌簌飘落,像极了三年前初见时你发梢沾着的雨滴。
那时我刚转学来到省重点中学,课桌被安排在靠窗的第三排。每天清晨都能看见穿白裙子的女孩在走廊尽头徘徊,她总爱把书包背带缠在左臂上,单手扶着额头看云。直到某个深秋午后,我在借阅卡上发现夹着半片银杏书签,上面工整地写着:”借书人:林小满,班级:高二(7)班”。
后来才知那是你的座位。某个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我鬼使神差地替你代收了三次。你总在课间抱着习题册找过来,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这道题解法好特别,能教我吗?”我慌忙把草稿纸揉成团,却听见你说:”我叫林小满。”
我们的故事是从那本《时间简史》开始的。你总爱在物理课后拽着我问:”宇宙大爆炸前的黑暗,是不是像被揉皱的纸团?”我指着草稿纸上的公式解释,你突然凑近我耳边:”你眼睛里有星星。”那天的夕阳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高二寒假前夜,我抱着红丝绒盒子站在你家楼下。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你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跑下来,鼻尖冻得通红:”怎么现在才来?”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用银杏叶压成的书签,背面写着:”致永远解不开的宇宙之谜。”
“这是…”你突然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我这才想起今天是除夕。我们坐在你家的飘窗上,看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又坠落。你说要考去北京的理论物理研究所,我却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要转去江南小城。
毕业典礼那天,你把三十八张银杏叶书签塞进我掌心。叶子边缘已经泛黄,像被岁月浸透的信笺。你说要等我的好消息,却在散场时被父亲牵走了手。我站在人群外,看着你转身时被风吹起的白裙,突然想起你说过:”如果宇宙最终归于热寂,至少我们曾相遇。”
三年后的清明,我站在北京中科院的银杏大道上。金黄的落叶铺满石阶,像铺了一地破碎的星星。手机突然震动,显示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我昨天在江南的银杏树下,看见有人用三十八片叶子拼成了你的名字。”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发颤,树梢传来清脆的鸟鸣,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在雨中徘徊的白色身影。
暮色四合时,我在研究所楼下的咖啡厅遇见了现在的未婚妻。她笑着把银杏叶书签推到我面前,背面是我熟悉的字迹:”致解不开的宇宙之谜。”原来当年你把书签转交给了她,而她始终保存着这份跨越千里的心意。
玻璃窗上的雨痕将街景晕染成水墨画,我摸着口袋里那张泛黄的书签,终于明白有些错过是时空的褶皱,有些爱意却会在岁月里沉淀成琥珀。就像那棵老银杏,即使树干被雷劈裂过三次,依然在每年秋天准时捧出满树金黄。
雨停的时候,我给林小满发了条消息:”宇宙没有热寂,它在我们的故事里永恒了。”发完才惊觉,原来错过从来不是终点,而是让爱意生长出年轮的契机。就像此刻咖啡杯里旋转的银杏叶,每一圈涟漪都在诉说未完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