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蝉鸣里的两难》
六月的阳光总是格外滚烫,像被晒化的蜂蜜,黏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我最后一次整理书桌时,周杰伦的《两难》突然从耳机里飘出来。前奏里那把吉他像夏日的蝉鸣,断断续续地爬过走廊,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撞出细碎的回声。
那是高三的最后一周,我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盯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树影被阳光拉得老长,像极了物理试卷上永远解不开的电磁场题。班主任说下周就要高考了,可我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圈,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公式。
音乐教室传来断断续续的练习声,我听见有人哼着”有时候有太多人劝我放手”,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琴房外撞见林小满的情景。她抱着吉他站在雪地里,睫毛上结着冰碴,把录取通知书揉成团扔进雪堆。后来才知道,她以全省第三的成绩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却在最后一刻退学了。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却不在结局的句点。”耳机里的歌词让我想起去年校庆,林小满在礼堂唱《晴天》。聚光灯打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她唱到”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时突然破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琴谱上,晕开了墨迹。那天散场后,我在器材室门口撞见她,她正用校服袖子擦吉他的品丝,手指被琴弦磨得通红。
此刻我摸到书包夹层里的邀请函,是林小满寄来的。烫金字体写着”毕业音乐会邀请”,背面贴着两张车票。我盯着”6月15日”的日期,想起她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别来,我在准备艺考退赛声明。”
高考前夜,我抱着吉他躲进空教室。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漏进来,照在《两难》的歌词本上,泛黄的纸页记录着她从初中到高中的所有演出。最新一页是手写的:”原来最怕的不是选择,而是选了之后才发现,那些没选的遗憾比得到的答案更重。”
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我打开琴箱,发现夹层里有张泛黄的纸条。林小满的字迹歪歪扭扭:”去年退学那天,你塞给我的纸条写着’所有遗憾都是未来幸福的伏笔’。现在想来,或许幸福就是学会和遗憾握手言和。”纸条边角还粘着干枯的栀子花瓣,是去年毕业典礼时她别在我校徽上的。
第二天走进考场时,我特意戴上了那枚栀子花校徽。监考老师问我为什么戴这个,我笑着指指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像极了傅里叶变换的波纹,原来我们都在用不同的频率寻找自己的答案。”笔尖沙沙作响,我忽然明白《两难》里唱的”我走在爱的延长线上”,原来是指人生每道选择题后的无限延展。
高考结束那天,我在琴房外等了三个小时。夕阳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蜿蜒的琴弦。当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时,我看见林小满抱着吉他冲过来,她校服的衣角沾着道道泥痕——原来她最后还是退学了,去云南支教的路上被暴雨困住了车。
我们坐在琴房地板上,她弹唱着我去年写的《六月蝉鸣》,副歌部分突然跑调:”有时候有太多人劝我放手,可我在你眼中看到宇宙。”我笑着把她的错音改成了原词,蝉鸣声里,我们交换着沾满泥土的栀子花瓣,花瓣上的露水折射着六月的阳光,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句点。
现在每当我路过老琴房,总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吉他声。有人说六月听《两难》的人永远幸福,大概是因为他们懂得:所有在人生岔路口徘徊的夜晚,最终都会变成月光下的琴弦;那些没走的路、未说完的话、未解的题,都会在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突然变得通透明亮。
就像林小满退学后发的朋友圈:”原来最难的从来不是选择,而是选了之后依然能笑着对未选的路说再见。”我们都在 June 这个夏天,学会了与两难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