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八天》

教室后墙的挂历被撕得只剩最后一张，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里浮沉。我望着那张被红笔圈住的”6月7日”，突然发现窗台上的绿萝又抽出了新芽，细长的叶片正努力顶开黏在玻璃上的水珠。

一、倒计时牌

“距离高考还有8天”的电子倒计时牌挂在教室最醒目的位置，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班主任总会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一遍这个数字。我数着讲台边缘的刻痕，从高一入学至今已经积攒了四十六道，像年轮般记录着我们的成长。

前桌小林把复习资料摞成小山，书页间夹着去年高考时写下的”必胜”字条。她总说自己是”时间管理大师”，但昨天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我瞥见她偷偷把半张草稿纸塞进了书包——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错题解析，字迹被反复涂改得模糊不清。

二、深夜的灯光

晚自习结束后的走廊总是亮着几盏应急灯。我常看见物理课代表蹲在楼梯拐角背公式，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株倔强生长的竹子。数学老师会把办公室的灯开到十一点，有时我们路过时会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圆周率小数点后第三位是……”

那天暴雨突至，我抱着书包冲进雨幕时，正撞见小林在空教室里哭。她把五三习题册摔在地上，湿透的校服贴在后背，露出肩头未愈的擦伤——那是上周月考失利后，她对着错题本又哭又吼的结果。英语老师默默递来纸巾，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轻。

三、最后的冲刺

家长会那天，母亲特意穿了新买的旗袍，袖口绣着暗纹的流苏在主席台上轻轻晃动。她把准备好的保温桶放在我课桌上，掀开盖子是热气腾腾的八宝粥，枸杞和红枣在琥珀色的粥面上沉浮。”你爸在厨房守了三小时，就盼着你考完能多喝口热乎的。”她红着眼眶说这话时，我看见她手背上细密的皱纹。

小林开始把复习重点做成手账，每完成一项就贴上星星贴纸。她总说这是”仪式感”，可我知道她其实怕自己记不住。我们发明了”错题漂流本”，把易错知识点写在便签上传递，有次我捡到张写着”椭圆离心率计算公式”的纸条，背面是数学老师画的笑脸。

四、考场的晨曦

6月7日清晨，我摸黑起床时，发现整个楼层都在静默中苏醒。走廊的应急灯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像等待升起的旗。小林把写满笔记的笔记本缝进书包夹层，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

语文考场里，我听见前排男生紧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作文题是《我与______》，我笔尖悬在半空，忽然想起母亲熬的八宝粥，想起小林缝书包时的顶针，想起数学老师沙哑的嗓音。墨水在纸面洇开时，我听见窗外有鸟鸣掠过。

五、答案揭晓时

放榜那天，整个操场都飘着印刷店的油墨味。小林把手机贴在耳边，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当她终于喊出”612分”时，我看见她眼眶泛红，却笑着把成绩单递给身旁的数学老师。他摸着花白的鬓角，突然从兜里掏出张泛黄的纸——那是我高一第一次月考的卷子，原来他一直珍藏着。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终于等来的句号。我回头望向教学楼，那些曾让我焦虑的倒计时牌、应急灯、错题本，此刻都化作记忆里的星子。小林忽然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张便利贴，每张都写着”距离高考还有X天，一切顺利”。

风穿过空荡荡的走廊，带着六月特有的燥热。我们相视一笑，把便利贴一张张贴在公告栏上，从6月7日倒推到1月1日，像在时光里刻下一串温柔的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