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星轨》
教室后窗的爬山虎又绿了三寸。我数着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在第六十七天的晨光里,看见林晚晚把数学试卷折成纸飞机。她转身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脏漏跳一拍。
那是我们成为同桌的第三个月。她总说我是她的”高考保镖”,因为每次月考后我都能准确预测她会在哪个选择题出错。但直到那天她递给我那张折成纸飞机的试卷,我才明白她折痕里的数字密码——688,她写在纸飞机机翼上的分数,像悬在六月上空的星群。
“林晚晚,你这是要诅咒我考688?”我捏着纸飞机的手心沁出汗珠,她却笑得像只狡黠的松鼠:”这是我的幸运数字,你呢?”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我看见她校服领口别着的银色四叶草吊坠在晨光里晃动,像极了她眼睛里闪烁的星子。
我们开始用特殊的方式记录时光。她总在草稿纸背面画星轨图,我就在图上标注每日的复习进度。当第六十三天的星群完成最后一次交汇时,她突然把整本错题集推到我面前:”从今天起,我们交换错题本吧。”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干枯的玉兰花瓣,那是去年毕业季她偷偷塞给我的。
高考前夜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我们挤在走廊的避雨棚下,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皮盒。盒盖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时光胶囊”,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六张纸条,从初遇那天开始,每张都记录着我们的故事。”从你说’我是年少的欢喜’那天起,我就想收集所有关于你的碎片。”她睫毛上的雨珠折射着路灯的光,”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就一起打开它。”
我忽然想起那个蝉声如沸的午后。她把物理竞赛的奖状藏在课本里,被我偶然发现时,她涨红的脸像初夏的石榴花。我们蹲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她教我解高数题,我教她背《离骚》。蝉蜕还挂在枝头,像我们未说出口的心事。
考试当天清晨,她往我笔袋里塞了块薄荷糖。阳光穿透教室玻璃,在她发梢镀上金边时,我看见她偷偷把四叶草吊坠塞进校服口袋。那枚银饰在晨光里泛着温柔的光,像她总说”要陪我很久很久很久”时的眼神。
最后一科交卷时,广播里突然传来她的名字。我攥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冲出考场,看见她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裙摆被风吹得像展翅的蝶。她手里举着块手写板,上面用荧光笔写着”688及第”四个字,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我们相视而笑的瞬间,蝉鸣突然变得嘈杂。她从口袋里掏出铁皮盒,里面二十六张纸条在阳光下舒展成银河。”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每道错题,就像我早就在等你的每句鼓励。”她眼里的星光比星轨更璀璨,”现在,该兑现诺言了。”
铁皮盒里除纸条外,还有二十六颗星星形状的糖纸,每颗都写着日期。我们咬开最后一颗糖时,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细碎的祝福。她突然踮起脚尖,把四叶草吊坠戴在我颈间:”多年后的某个黄昏,我们或许会坐在天文馆的天台,指着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星,说’这就是我们约定过的夏天’。”
此刻坐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我翻开那本泛黄的错题集。林晚晚发来的消息在手机屏幕闪烁:”明晚七点,天文台天台见。”窗外的银杏叶开始泛黄,像我们当年折的纸飞机掠过时光长河。铁皮盒里的纸条在暮色中微微发烫,每张都写着同一个愿望——在星河滚烫的宇宙里,永远做彼此少年时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