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光》

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我望着窗外晃动的叶片，恍惚看见三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正踮着脚尖在走廊尽头张望。那时我刚转学来这片梧桐树掩映的校园，连课桌椅都来不及摆正，就撞见了那个让我心跳漏拍的瞬间。

十五岁那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我抱着作业本穿过初三（2）班走廊时，正撞见她踮着脚往公告栏贴手抄报。浅蓝色校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吊带裙。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我的脸颊，带着栀子花清冽的香气。我慌忙后退，作业本哗啦啦散落一地，却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那天之后，我的课桌总在第三列靠窗的位置。每当她抱着书本从走廊经过，我就会把数学作业本翻得哗哗作响。她经过时，铅笔尖总会不自觉地悬在草稿纸上，直到她消失在楼梯转角。班主任调座位那天，我装作没看见她新换的座位在第四列，却把书包悄悄挪到了第三列靠窗的位置。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十六岁初春。那天下午的体育课，我蹲在器材室门口看同学打羽毛球。她抱着篮球过来时，发梢还沾着细碎的雪粒。”要不要一起打？”她递给我一个橘色发带，”我练了三个月，终于能扣过篮了。”我接过发带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像摸到了春天第一片融化的雪。

那天之后，我们开始每天放学后留在篮球场。她教我运球时，夕阳会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有次我崴了脚，她蹲下来帮我揉脚踝，我闻到她校服领口飘来的茉莉香。”你眼睛里有星星。”她突然说，”每次看你解题，就像看星星在跳舞。”我慌忙把脸埋进臂弯，却藏不住耳尖的绯红。

直到那天在食堂。小胖突然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上面是我们被偷拍的打篮球照片。”老张说你暗恋了人家两年！”他晃着手机，”要不我帮你递情书？”我正要辩解，却看见照片角落里她偷偷塞给我的纸条：”谢谢每天陪我去图书馆，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纱窗在墙上画出斑驳的树影，我突然想起去年教师节，她把写满公式的贺卡夹在我课本里，说”这些公式像星星，每颗都代表一个愿望”。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陪伴，早已在时光里织成细密的网。

真正让我鼓起勇气的，是班主任老张的谈话。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时，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知道为什么让你转班吗？”他推了推眼镜，”三年前你转学那天，我看见你在操场角落里画了整晚的星空图。”我愣住了，记忆里确实有个用粉笔画满星座的夜晚，那时我刚搬来这个陌生的城市。

“每个少年心里都住着个追星星的孩子。”老张从抽屉里拿出当年的星空图，”现在轮到你去追真正的星星了。”他递给我一张信纸，”用三年前那支荧光笔写，就像给时光写信。”

2020年5月7日 晴
亲爱的星星：
今天我鼓起勇气，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把写满公式的情书塞进你的书包。那些你教我解的微积分题，终于变成了最浪漫的告白。你总说数学公式像星星，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心跳的频率都会变成方程式里的常数。

记得去年冬天你送我的茉莉香吗？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从外婆家带来的老种子。你教我用显微镜观察花瓣的脉络，说每条纹路都藏着时光的秘密。现在我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就是那株永不凋零的茉莉，无论四季如何更迭，永远带着初见时的清香。

今天我表白时，你眼睛里有和我当年一样多的星星。你说要和我一起看天上的北斗七星，说每颗星的位置，都是我们故事的坐标。我突然懂了，原来真正的喜欢不是占有，而是成为彼此生命里永恒的参照物。

窗外的玉兰又开了，就像三年前你塞给我的那朵。这次我不再是偷偷仰望的少年，而是能握住星光的人。未来的路还长，但我知道，只要我们手牵手，就能把每段公式都写成情诗，把每次相遇都变成永恒。

永远属于你的
追星星的人
2020年5月7日夜

（后记：后来我们在天文馆约会时，她指着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星说：”你看，这是我们的坐标。”我笑着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的，是比任何公式都复杂的星河。）

走廊尽头的爬山虎又绿了，公告栏上贴着我们共同设计的数学模型手抄报。每次经过那扇窗，我都能听见时光在树叶间沙沙作响，那是三年前不敢说出口的告白，和此刻正在发芽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