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的路口
校门口那株凤凰花又开了,细碎的绯红花瓣被风卷着,像无数离别的絮语。我站在树荫下等最后一班公交,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吉他声。转身时,看见两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吉他坐在台阶上,她们拨弦的姿势和当年毕业典礼上那个总爱偷看我的男生一模一样。
那年凤凰花开得格外早。我总爱在早读前溜到三楼天台看花,晨雾未散时,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像落在青砖上的星星。班主任陈老师曾说:”凤凰花是离别的预兆,但每片花瓣都藏着再会的可能。”我偷偷把这句话写在毕业纪念册扉页,却没想到三年后会在异乡的公交站台再次听见。
记得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我抱着装满毕业证的牛皮纸箱,在凤凰花树下等父母接我搬离宿舍。树影婆娑间,突然冲出一个抱着吉他的男生,他校服领口沾着颜料,琴盒侧边贴着”校乐队首席”的标签。”同学,能借你笔记吗?”他眼睛亮晶晶地问我。我愣怔间,他已经把琴盒塞进我怀里,”我坐最后一班公交去实习,路上弹首曲子给你听。”
那天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在凤凰花的绒毛上。我望着他跑向公交站的背影,忽然发现他校服后背上画着展翅的凤凰。后来才知道,他是艺术系的学长,为帮系里招生排练原创歌曲,连续三个月凌晨在琴房赶制谱子。离校前夜,我们在天台分食着便利店饭团,他弹着改编过的《凤凰花开的路口》,副歌部分把”凤凰花又开”改成了”凤凰在归来”。
去年冬天收到他的明信片,烫金凤凰在雪景中展翼。他说正在为音乐节准备新歌,把”车流中的歌谣”改成了”候鸟迁徙的轨迹”。今年清明回家,发现天台原来的凤凰花树被移植到了图书馆前,而那株陪我们看过的老树,枝干上缠绕着”毕业纪念林”的铜牌。
上周整理旧物,翻出那本被翻烂的毕业纪念册。陈老师批注的”每片花瓣都藏着再会的可能”旁,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六个穿学士服的女生在凤凰花树下比耶,最中间那个扎马尾的女生,正是当年总偷看我写作业的语文课代表。去年她结婚时,我在祝福语里写道:”愿你的凤凰花永远向着归途生长。”
此刻公交站台的电子屏显示末班车还有二十分钟,我望着手机里收藏的吉他谱,忽然明白《凤凰花开的路口》真正的韵脚不在歌词里,而在那些被时光揉碎又重新拼合的瞬间。当车轮碾过满地花瓣,飞溅的绯红不是终点,而是无数个”下一站”的起点。
暮色渐浓时,终于听见熟悉的吉他旋律穿透暮色。两个弹唱的年轻人正在唱:”凤凰花又开,少年人依然在等待。”他们身后,图书馆前的凤凰花树正把落花撒向晚风。我忽然想起陈老师退休前说的话:”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那些在凤凰花树下被点燃的火种,终将在某个路口重逢成星河。